烟水茫茫,十里荷香,位于大陆东南端的梦邻镇不负其“与梦相邻”的美名。然而来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为了欣赏景色而来,他们顶多在镇里住一晚,隔天便迫不及待地一路向南,找到住在无尽海边一座破烂木屋里的船夫。
惠茗来时正好瞧见船夫带着一个男子上船,便走过去跟船夫说自己也要坐船。船夫听后眼皮都没抬一下,说自己只管把船划到另一头,不管坐船的人能不能平安抵达彼岸。
无尽海中多冤魂,生人乘船渡海,会整日整日地听见海中冤魂的哭声,稍有不慎就会被哭声蛊惑,坠入海中。
惠茗自认为不怕这个,上了船,坐在先前那男子的对面。
船夫把横在船上的竹竿拿起来,正欲将船划走,岸上却有一个身材微胖的男子高声呼喊自己也要上船渡海,于是船夫停住动作,等这人上船后才开始划水。
胖子上船后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好奇地打量惠茗和那男子,却谨慎地没有随意搭话。不过随着四周景色变成望不到尽头的大海,灰暗的天和海中游动的冤魂看得人心情压抑,胖子忍不住了,先试探着找那男子说话:“兄台,你一个人去蓬莱啊?”
男子手里抱着剑,听到话后转头看了胖子一眼,“你不也一个人么?”
胖子见男子搭理自己,细长的眼睛不由一下子亮了,“我不一样,虽然现在一个人,但我去蓬莱,是去找我哥哥。”
男子闻言笑了笑,“挺新鲜的,还有人去蓬莱投奔亲戚。”
蓬莱即无尽海之彼岸,是一座岛。据说蓬莱位于人间与神灵居住的九天之间,登上蓬莱,服下名为争渡的果实,再走过一百级天阶,就能去往九天。去蓬莱的人,几乎都是为了一步登天,胖子之言不得不说一句奇特。
胖子是嘴碎的人,前头谁也不说话时暗自憋闷得很,现在逮着人说话,他这嘴就跟开闸似的停不下来:“其实要不是家里实在没我一席之地,我也不会做这事。我跟我哥虽然一年有一封书信往来,但算起来十几年没见了,互相顶多就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吧。”
见男子不说话了,胖子继续找话题跟他聊:“兄台,你去蓬莱是想做什么?”
“登天阶,找一个人。”男子说。
胖子听了立刻“嚯”一声,“兄台交友不简单,竟要去那神灵住的地方,找的人莫非就是万千神灵中的一位?”
男子回答的声音听起来很迷茫:“我只是见过她,但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说起来很惭愧,我忘记了她的音容,唯独记得她身上有清冽的凤凰花花香。”
“容我不合时宜地问一下,凤凰花竟然也有花香?”胖子说。
“有。”
胖子做了个把嘴缝上的动作,不过他发现惠茗在听他们说话后,搭话的目标就转向了惠茗:“这位姑娘,偷听不可取,想听就大大方方地听嘛。”
惠茗的脸上丝毫不见听别人说话被抓到的窘迫,“你这胖子说话真不搭调,船拢共这么大块地,我又不是聋子,即使不想听,你们的声音我还是能够听见。”
胖子呵呵笑了笑,“这倒是,不过光听我们说也没意思,姑娘到蓬莱预备做什么去?”
“我?”惠茗笑眯眯的,“找人。”
胖子的目光跳转于男子和惠茗之间,最后他说出一句自己都不信的话:“不会你们是找对方吧?”
惠茗和男子互相看看,她回胖子:“你可真是抬举我了,你看我像神灵吗?”
胖子顺着惠茗的话仔细观摩,一张只能说清秀的瓜子脸,合身的布衣——边缘处还能看到一些线头,除去头顶绾发用的一支银钗外全身上下再没有别的饰品。纵观下来,哪有这么贫困的神灵?
“呵呵,确实不像。”胖子说。
几人又沉默下来,胖子坐得腰酸,想起来活动一下,结果他刚站起来,船身忽然晃动一下。胖子眼疾手快抓住男子的剑没掉下去,不等他骂出口,就看见一只透明泛青的手扒上船板。胖子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就这功夫,另一侧也有几只同样的手扒上来。
“这、这是什么?”胖子惊讶得说话都结巴起来。
“海中冤魂。”男子一边把胖子扶起来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胖子拍拍自己的胸膛,心有余悸:“它们不会上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