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生萧椒那傻小子,无知无畏一头栽在了这么个可怕的家伙手上。
萧逗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上前去探了探沈谧的伤势,他小心避开了那些黑雾的反抗,探得沈谧一身灵力几乎枯竭,经脉尽碎,内伤外伤层层叠叠,不由得大惊——这老妖怪到底干了些什么?
一辈子没见过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人的萧逗探得心惊胆战,一瞬间脑子里却闪过了个念头——不如趁此机会杀了这妖怪,永绝后患,也能叫萧椒死心。但他转念又一想,萧椒那家伙心如秤砣,认定了就绝不轻易改,别说沈谧死在他手里,就是他们三个现在只是见死不救,萧椒知道了估计也得发疯。况且……沈谧说起来也救过他们几次。
“快把乾坤袋里的丹药拿来!”萧逗做出了决定,把沈谧扶起来,一手撑着沈谧的后背给人输送灵力,一面吩咐师弟们。萧算赶忙把自己身上的乾坤袋翻了翻,找了一枚白瓷小瓶出来,小心翼翼给沈谧喂到嘴里。
他们能做的有限得很,但总归比什么都不做强。
等情况稍微稳定些了,萧逗才扶着沈谧躺到了房间里的床上。
他们三人在这寒冬里出了一身汗,这时才回过神来打量周遭的环境。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小的案几,四周挂着些薄纱,他们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到底怎么回事?小辣椒不是去找他了,人呢?这么大动静都没闹动他么?”萧逗皱着眉,然而没有人能为他解答疑虑。他们的大师兄不知所踪,现下这沈谧又只吊着一口气昏睡,山川动摇、雪夜雷鸣的那些事,背后究竟有什么,他们三个连猜都没个方向去猜。
“小辣椒不会也出什么事了吧?”萧算担忧道。
“你们俩先在这守着,我去找找。”萧逗提剑就走,然而刚一出门,却叫个无形的屏障挡住了脚步——这房间周围有沈谧放的结界,沈谧仓促之间居然还没忘记设个屏障,哪怕自己失去意识,也能把自己的气息兜在屏障里不叫人察觉。但也隔住了萧逗三人出去的路。
萧逗打不开那屏障,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奈退了回去,只冲师弟们摇了摇头:“出不去,看来只能想办法让沈谧快点醒过来了。”
而此时,被师弟们记挂的萧椒在沈谧袖子里盘腿坐着,识灯铆足了劲蓬起来的火光里,照出了另一个摸索着靠过来的人影。
“他……他怎么了?”那人开口是一把脆生生的好嗓音,雨打青瓷似的,但话音并不高,可能是有些恐惧,一句话讲得颤颤巍巍的。
正是那先前被沈谧扔进袖子里就没再管过的正牌青溪公子。
这南院摸爬滚打数年的青年人被关在这里许久,所见皆是黑暗中幢幢的鬼影。
沈谧爱往袖子里揣东西,但揣的除了厉鬼便是妖怪,头一遭进来这么个毫无修为的凡人,简直像是羊入了狼窝,虽然那些东西也没怎么为难青溪,但这诡异的场景对一个凡人来说实在过于可怕,他数度被吓晕过去又被吓醒过来,颠来倒去好不崩溃,如今借着点光芒终于看清黑暗里还有个有鼻子有眼的同类,他觉得亲切无比。
识灯徒劳地喊了一连串沈谧的名字,没得到回应,好不容易养好的那点精力也快消耗完了,只好收敛起来,回身看见青溪摸黑爬到萧椒身边,当即长叫一声,一头冲过去把人拦住了。
“他吸收了太多杂芜的灵气,正在入定消化,受到打扰容易真气走岔走火入魔,你靠近也会有危险的!”
青溪闻言狠狠往后退了退,怔忪道:“啊……那他,他也不是人吗?”
“他是修士。”识灯说,“不是让你躲着别出来吗?”
青溪的视线还落在被识灯的光照亮的萧椒身上,小团子明白这被吓坏了的凡人现在急迫地想要抓住点什么,但它也毫无办法,只能温声劝道:“他现下自身难保,外面那个也半死不活,你且好生待着,过些时日沈谧好了,就能放你出去。”
“可……要等到什么时候?”
识灯让他这么一问,也不知道作何回答。
它从神龙祠出来便一直跟着沈谧,到现在几乎已经把沈谧那臭脾气摸了个透,沈谧从不愿多说什么,天打雷劈他也能轻描淡写地拂一拂衣袖,只在别有所求的时候或者实在扛不住的时候才会展露出一星半点的脆弱。
大约也是觉得自己与此世的人没什么可说吧。
识灯觉得沈谧有时候有些不知轻重。
他这一路上,雷劫也好、乌有之乡的訾盱兽也好,还是强行消耗修为召唤沈漓四散的骸骨也好,桩桩件件的事,他从不说自己伤在哪里,也从不讲自己是否已经好了,外人看他几乎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强大、高深莫测。但识灯是知道的,那些沈谧自己都不甚在意的伤有些并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纵使他有承袭自神明的血肉与修为,又加自己三千年修行所得,九天雷劫一削,本也没剩多少。
如今又逞强将那缚神咒强行破开,本要应到萧椒身上的反噬也一并扑向他,那凶险的缚神咒,还有用他同源之物做的专门克他的结界,都被他用蛮力破开。他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究竟承受着怎样的痛苦,怎样一声不吭地扛下来,识灯不知道,那时沈谧似乎是刻意没让它感受到。
识灯又试着去感受沈谧的神识,发现他现在虽然神识涣散微弱,但还是存在的。这疯子好歹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