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颗、第六颗、第七颗……除去莲花精那颗,整整九十九颗眼球、整整九十九份记忆。
一世又一世,他都死在昔日的爱人手中。
有些罪,要用百世的受难来赎回。
有些苦,要用百世的煎熬来咀嚼。
这既是上天的惩罚,也是他给自己选择的宿命。
开阳和莲花精的纠葛,由他而起,也将由他而终。
此时此刻,安安静静倚靠在自己肩头的少年,轻轻呼出温热的气息,暖暖地喷在颈项,微微的发痒。
骆柯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苍凉而悠远。
纵使被杀戮了近百世,他还是觉得不舍啊……
不动声色地,他小心翼翼握住了叶析搭在膝盖上的一只手,牢牢攥在掌中。
因为始终没人说话,出租车里显得死气沉沉的。
女司机实在距离养眼甚远,连饶舌的夏宇都丝毫提不起调侃逗弄的兴致,一心一意按着手机上的输入键。
挡在前后座之间的乳白色隔离护栏,油漆早已斑驳剥落,露出一块块脏兮兮的铁锈色,令骆柯联想起干涸的血渍,他不禁厌恶地拧眉。
毫无疑问,对他来说,血腥和死亡,是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存在,厌恶却始终无法摆脱。
闭了下眼睛,透过隔离栏,骆柯看见的就是女司机的后脑勺,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可他就是无法控制那股突然涌起的强烈不安。
将左手插进衣兜里,他摸索着道符。
这时,车子蓦地一个剧烈颠簸。
猝不及防的夏宇错手按住删除键,结果辛辛苦苦敲了半天的字,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姐,你稳当点啊!”他哀嚎。
对他的抱怨恍若未闻,女司机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两片厚嘴唇抿得紧紧地,车子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继续一颠一颠的前行。
叶析依然睡得很沉,夏宇愁眉苦脸地重新写短信,骆柯维持着淡然懒散的表情,插在兜中的手却稳稳攥住道黄符。
短短一会儿功夫,太阳的余晖,已经一丁点也瞧不着了。
车窗外,是一望无垠的暗沉沉,依稀透出远处点点莹莹的零星灯火,不但不会令人感到温暖,反而透着股阴森森、冷清清的凄惶。
车灯照在前方的路面上,柏油发出一团刺目的灰白色反光,越发凸显出周围的暗黑,令人有种车子正逐渐被黑暗吞噬的错觉。
“喵……”不知哪里,传来一声诡异的猫叫,尖锐凄厉,毫无阻碍地钻进耳中。
轻轻推开叶析的脑袋,骆柯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双眼盯着女司机黑乎乎的后脑勺,似乎漫不经心地问:“大姐,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啊?”
“快了,就快了。”女司机低声答道。
乍听她开口,夏宇大吃一惊,情不自禁转脸看她,沙哑破碎的嗓音,分明应该属于半条腿已经踏进棺材的耄耋老叟,哪里像个三十余岁的女人?
“你开出租车多长时间了?”骆柯倒是一脸平静,懒洋洋继续搭腔。
“差不多三年了。”女司机语气平平地回答。
“也算是老司机了,”骆柯微微笑,“听说蒲新区新开了家大型超市,价格挺便宜的?”
夏宇错愕地从观后镜里打量他,浑然不解他的用意。
蒲新区距离b大,只隔了两条街,作为老城区,两个月前已经拆了,别说超市,现在恐怕连块完整的墙砖都找不到,这一点他们当然都心知肚明。
“是啊。”女司机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