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南边张绣已定,唯一可虑者,只有江东孙策与汝南。汝南乃袁氏根本,势力盘根错节,李通将军虽然善战,却不擅应对那种局面。祭酒大人,是要我去打扫一下么?”满宠难得地露出蛇一般得意的笑容,郭嘉低声嘟囔了几句,算是承认了。
“不过你也不必懊恼。他杨修既然不安分,若是咱们不表示一下,也不合礼尚往来之道。”郭嘉咧开嘴,露出招牌式的阳光笑容,拍了拍满宠的肩膀。
满宠道:“这个自有祭酒大人劳心。属下只是想知道,谁来接任许令?”
许令掌管许都内外,许都卫数百人,肩负着监控汉室、汉臣的重任。满宠在这里倾注了心血,对于继任者自然最为关切。
郭嘉还未回答,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都闭上了嘴。很快外头传来禀告声,然后木门被猛然推开,两名许都卫架着一个人走进屋里。任红昌被声音吵醒,揉了揉眼睛要起来看,郭嘉摸摸她的头,让她继续睡去。
“大人,这是我们在皇城内抓到的可疑之人。”
“咦?这么快便上钩了?”郭嘉眯起眼睛,端详着下面这人。这人年纪不大,身穿青袍,头扎青巾,一张圆脸有些惶恐。
“议郎赵彦,孔融的人。”满宠不动声色地介绍道。郭嘉眉头微锁,这个和他期待的结果似乎不大一样。他不喜欢这种计算落空的感觉。
在前几天,满宠撤销了皇城废墟的守备,宣布将不日整修,然后悄悄放出风声,说似乎有人在废墟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残骸。传言语焉不详,没说明那些残骸是什么,也没表示许都卫会如何处理。
郭嘉的想法很简单:禁宫大火当夜,汉室把一名未去势的男子带入寝殿杀死并烧得面目全非,显然是想掩盖一些东西。当他们听到许都卫在废墟里发现了不知什么东西时,一定会心中生疑,生怕有什么重大遗漏被发现。心里有鬼的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趁这件事没被大张旗鼓地调查之前,派人去检查废墟。
在郭嘉的预想里,应该可以拿获一两个知情者,他们的身份不像唐姬、杨俊那么敏感,可以肆意拷问出真相。
可没想到的是,抓住的居然是孔融的人。
郭嘉睥睨着赵彦,没有说话。满宠开口问道:“赵议郎,那么晚了,你去皇城做什么?”
赵彦惊疑地望着郭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自从籍田归来以后,确定了自己的调查方向,打算从伏寿身上入手。而伏寿贵为皇后,与他单独接触的机会几乎为零。一直为此发愁的赵彦听到废墟解禁以后,便打算乘夜前往,看能否在寝殿废墟里找出什么新的线索。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踏入废墟,就被埋伏已久的许都卫给拿住了,不由分说抓了回来。
“我是去散步。”
“这么晚,去皇城散步?”满宠眯起眼睛,这是毒蛇吐信前的危险姿态。
眼前的许都令,是害死董妃的凶手,于是赵彦打定主意闭口不言。
他这么无赖,满宠一时也没办法。赵彦毕竟是朝廷官员,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轻易动刑会有不好影响——何况他是孔融的人,那个大嘴巴可从来不会留情。
“伯宁,交给我吧。”
郭嘉把任红昌的小腿从膝盖上搬开,走下地来,凑到赵彦身前,和颜悦色道:“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吧。”赵彦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郭嘉紧盯着他,慢慢说道:“我的眼睛曾为秋水所洗,不为人欺。你若是说了谎话,身体必有反应。哪怕你把眼睛和嘴巴都闭上,你的身体还是会出卖你。”
赵彦闻言,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郭嘉对这个反应很满意,这句话对于受审的人犯来说,是个无形的压力,迫使他们去拼命隐藏自己的思绪,越是拼命,破绽便越多。郭嘉甚至不需要他们开口,就能知道许多事情。
“这件事,与天子有关?”郭嘉轻轻问。
赵彦极力控制自己的肌肉,可喉结还是忍不住蠕动了一下。郭嘉又问了第二个问题:“这件事,和死去的小宦官有关?”
赵彦平静了一点,急促的呼吸略微放缓。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被郭嘉和满宠看在眼中。
郭嘉微笑着问出了第三个问题:“难道说,你是为了女人?一个还是两个?”
赵彦把眼睛闭上,面部肌肉紧绷,极力不显露出任何情绪,脖颈的青筋微微绽起。郭嘉咂了咂嘴,有些失望,这个人真是太容易操控了,难免有些缺乏挑战。
“这家伙潜入皇城,不是为了那次大火的痕迹,反而是为了两个女人……难道说他跟伏后、唐姬有奸情?”郭嘉飞快地思考着,还忙里偷闲地多看了赵彦一眼,眼里满是欣慰,“连天子的女人都搞,真是一个可造之才。”
满宠在一旁不解道:“祭酒大人,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为了女人?”
郭嘉耸耸肩:“我不知道,反正每个男人都是这样,这句话总能击中他们的肺腑。”
月色惨白,如同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孝服。一匹骏马趁着这月色在大道上疾驰,马蹄声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