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缈就是听着这些声音醒来的。
她睁开眼睛时,恍惚还有些不知年月。
若是她记得没错,这会儿她本该已经死了。死在了寒冬腊月时的京城,她只记得这日雪下得特别大,她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白雪洋洋洒洒落下,素白的雪花覆了她满身,将衣裳上的深色血迹都遮掩去,她的手脚冰凉,雪落在她的脸上,也并未化成水珠滚落,反而在她的脸上停留堆积起。
缈缈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那些人会不会收敛好她的遗体。若是那些人还有些良心,大约能把她送回桐州的家乡。只是她觉得,应该是不会有的。至多会用烂草席一裹送去城外的乱葬岗,等人一走,就会被饥肠辘辘的野狗叼走。
要是那些人能有良心,也不会对她这个孤女用尽阴险手段,让她落到最后那般境地。
缈缈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的画面,眼前是屋顶房梁。难道那些人还这般好心,没有干看着她失去气息,还将她搬回屋子里救了回来?
她微微动了动,手脚便触碰到一具温热的身体。缈缈微微侧过头,入目的是宽阔厚实的脊背。应当是个人。
她一愣,继而脸色煞白,嘴唇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用哆哆嗦嗦的手脚撑起身体,从这人身边挪开。她裹着薄薄的被子从床榻上爬下来,身上有阵阵酸痛传来,隐秘的部位更是传来古怪的感觉。
缈缈无暇顾及这些,等双脚落了地,她环顾四周,这看上去并不像是一间卧房,方才她躺着的软塌也仅能用来让人短暂歇息而已。门外人来人往,还有人声从外面传来。缈缈的视线落到屋中摆了满桌的菜肴上,菜色丰盛,却未动几口,这会儿已经冷了,汤面上都凝了一层稀疏的油脂。
缈缈咬紧了唇,立刻明白自己身在何处,险些就要脚软摔倒在地。
她记得这儿,就是从这一日,从这儿开始,她的世界天翻地覆,陷入了无可回头无法挽救的深渊里。再到后来客死他乡,直到临死之前,她也死不瞑目。
她无数次的回想起过这一日,恨不得将每一幅画面就深深刻在自己的脑子里,也无数次的后悔过,为何没有早一些看清那些人不怀好意。
缈缈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她才总算回过神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闻到的尽是浓郁的暧昧气息。
缈缈片刻也不敢耽搁。她甚至来不及去想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只是本能的,想要从这场噩梦之中逃走。
因为她知道,再过不久,她的表哥就要带着人破门而入。
这儿不是卧房,更不是府中后院,而是京城里的一处酒楼。大门打开,外头来往的客人一眼便能看清屋中的景象。也就是在这一日,门外所有人都看见她未着衣衫躺在屋中,仅有一条薄被遮体。也是在这日开始,她成了全京城人尽皆知的荡|妇。
可缈缈知道,事情并非是这样。
她迅速捡起地上衣衫,顾不得浑身酸痛,慌张穿戴好。缈缈拢紧领口,确认了并无什么东西遗落,这才松了一口气。
缈缈急忙走到门前,正要拉开时,想了想,又收了回来。表哥既然要害她,说不定一直在外面守着,若是走出去被发现,岂不是还要被抓个正着?
缈缈先将门闩插上,回头看了一圈,看到紧闭的窗户,顿时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