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很快摆了饭菜出来,蒋正楠入座后,两人默默用餐。
吃过饭,蒋正楠对管家道:“晚上我不回来用餐,不用准备我的份。”管家应了一声。蒋正楠便安排了车子,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许连臻换了件厚大衣,又戴了厚厚的帽子手套,转了两趟车去了晖山。由于寒冬,风声夹着寒流呼啸而来,偌大的墓园里头比上次更显冷清。她又给父亲带了一束百合,插在上次买的陶罐里头。
许连臻凝视着照片,低声道:“爸爸,今天是他的生日。”
“爸爸,我一直到昨天才知道他的腿在车祸中受伤了,医生一度说会瘫痪……爸爸,我知道之后心里好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过……可是只要一看到他的腿,我就想哭……”
又跟父亲说了蒋正璇的事:“爸爸,璇璇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我觉得对不起她。我不能再骗她了。也不应该再骗她了。对不对?”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哭有时,笑有时;相聚有时,离别有时;爱有时,无爱亦有时。
她和璇璇的缘分也是有时的。
璇璇这么真心地对待她,她无法给予一样的对待,但至少不能再骗她了。
那天晚上,直至凌晨,许连臻才听见汽车行驶进来的声音。一会儿后,又听见“乒乒乓乓”一阵杂音。
半晌,管家先生来敲门:“许小姐……许小姐……”
许连臻套了件居家长开衫毛衣,打开门:“怎么了?”管家素来严板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蒋先生喝醉了,叫你呢……你过去看看吧。”
事实是蒋正楠喝醉了,东倒西歪地一直在发酒疯,还一直叫着许连臻的名字。管家见状,赶忙来请她。
许连臻跟着管家先生匆匆去了他的房间。一进门,好大一股的酒气扑鼻而来,熏人欲醉。而蒋正楠这个人呢,脸色绯红,却蹒跚着往吧台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一个踉跄,好在扶住了沙发,才没有跌倒。
许连臻赶忙上前搀扶着他。蒋正楠醉眼朦胧地瞧了她一眼,好像不认识似的打量了半天,慢慢地,眸子里有了点儿别的情绪,他一把推开她:“你走开……你现在来干什么?走开!”
蒋正楠这一把用的力道其实不大,可许连臻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推开了,一连后退几步,撞在了吧台上。
她来干什么?不是他叫她来的吗!喝醉了的人就跟疯子差不多,简直不可理喻。许连臻吃痛地捂着手肘转头找哦管家,但管家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蒋正楠见她吸气吃痛的模样,就直着眼一直瞧着她,不知怎么便静了下来。慢腾腾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往浴室方向走去。
许连臻站在原地。蒋正楠在浴室门口忽然停了脚步,大着舌头又说了一句:“你现在来干什么?你走。”然后当着许连臻的面关上了浴室的门。
许连臻愣愣的,不明白他说什么。半晌,只听见里头“砰”的一声闷响。许连臻心里一惊,忙敲着门道:“蒋先生……”
门没有反锁,许连臻一把推了进去,只见他一拳击在双台盆前的那面大镜子上。赤红赤红的鲜血正沿着碎裂的玻璃蜿蜒地流下来……拳心血淋淋的,四周还嵌了许多的碎玻璃渣。
许连臻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做什么!”蒋正楠却恶狠狠地转头,似赌气一般:“不要你管……你走开!”
许连臻实在看不下去了:“蒋正楠,你在发什么疯?”许连臻第一反应就是找急救箱。她记得他浴室里就有。按着以往的记忆,赶忙蹲下身,打开柜门。她吁出了一口气,果然还在这里。
许连臻手忙脚乱地取出镊子,又倒了一些酒精浸泡消毒……棉球,要棉球止血……OK绷呢?
蒋正楠一直愣愣地看着她忙乱的动作,似乎受伤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许连臻缓声道:“把手给我……”蒋正楠还是一动不动。许连臻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感觉他的指尖微动,似想缩回去。
许连臻低声喝道:“不要动。”蒋正楠身体微震,却奇怪地听话,老老实实地任她摆布。
有些玻璃碎片已经深深地嵌入了肉里,血肉模糊。许连臻一边挑玻璃一边想,这个人今天真是吃错药了,自己生日还找这种罪受。
酒精消毒的时候,估计有点疼,蒋正楠的手微动,许连臻拉住了他的手:“不要动!”忽然觉得异样,抬头只见蒋正楠的身体倾了过来,离她不过数寸。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酒气浓重。
他凝望着她,眼神灼热中竟似有悲伤……怎么可能会哀伤呢?只一瞬,那稍纵即逝的哀伤就消隐在不可揣度的深黑之中。
后来,不知道是因为疼痛所以酒醒了些还是其他,蒋正楠任她摆布了许久后古古怪怪地说了一句,声音极低幽:“你现在才来做什么?”
许连臻心头不明所以地一颤,她竟不敢再看,惶惶地低头替他包扎。
到后来,一切都弄好了。之间蒋正楠侧着头,道:“你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轻轻静静的,好似已经完全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