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神清气爽的原因此刻正倒在她背后的地上——几个时辰前还威风凛凛、口出狂言的太子殿下,此刻狼狈不堪、满脸血痕地倒在地上,目光空洞,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是对逃出此处绝望了。
“方才这臭男人想逃走,我便教训了他一番。”时九没忍住,得意邀功道,“这下他便再也不敢了——长亭哥哥,我们走了的话,便把这人这么丢在此处么?该不会招来麻烦吧!”
谢长亭却说:“我一人回去。”
时九顿时不解:“为何?我,我……长亭哥哥,我方才是、是给你惹麻烦了,你该不会是不要我们了吧!”
她说着,偷偷瞥了一眼谢长亭脸色,发觉的确比平时苍白几分,心中不由得愈发担心起来。难不成是他在这京中遇见什么事了?
可还来不及问询,就听对方道:“一会便会有人来接你们。”
“有人?谁?萧老头子?”时九实在是想不出来第二个人了,“是出什么事了么?为何你这般心急要回……”
谢长亭默了默。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解释,想了又想,最后轻叹一声:“……兴许真是幻象。”
“什么幻象——哎,谢长亭!”见对方欲走,时九一下连礼数都忘了个干净,一下扑腾着翅膀从原地蹦了起来,“你说谁要来接我们!”
可谢长亭并未言语。
他只是凭空做了个手势,一道禁制立时便铺天盖地地织开,将左右两间客房一并包裹起来。时九一下撞在禁制之上,落了地,支棱着羽毛,慌张道:“你去哪里!!”
谢长亭匆匆下了楼。
这会他没有再翻围栏,而是顺着木梯走了下去。大堂内灯火通明,守堂的店小二根本没有半分觉察到有人出现。
他稍稍放慢了些脚步,心跳却愈来愈快。摇晃的灯光,长街上巡逻的车马声,店小二百无聊赖的注视……周遭的一切,都有一种如虚似幻的感觉。
谢长亭心烦意乱地在客栈门口停住脚步。
他还未来得及伸手,下一刻,木门却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谢长亭下意识地倒退一步。
一个头戴斗笠、浑身湿漉漉的人从屋外跨了进来,与他擦肩而过。
来人似乎是个青年人,一头乌黑的长发也被雨淋得湿透,黏在他的脸侧,显得有几分狼狈。
他并未看见已隐去身形的谢长亭,径直从他身旁走过。而发呆中的店小二也被开门的声音惊动,登时站了起来:“谁!什么人!”
那青年对他说:“我要住客。”
“住客?!”店小二猛然提高了嗓门,“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外面在宵禁!你、你是从何而来的,啊?”
谢长亭并未理会这两人的争执,只是顺着被青年拉开的木门,无声无息地从客栈中离开了。
方才此人从他身旁过去时,他就已然明了——对方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店小二则不然。他先是死死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又抬眼,看了看屋外的天空:月明星稀,连半片云都没有。
而他面前的这个人浑身湿透,显然不可能仅仅为夜露所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