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白马寺始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公元68年),为佛教的释源祖庭,?22?此开佛教开宗立庙之先河。『┡文学┡迷WwんW.んWenXUEMi.COM出洛阳城东二十余里,古木参天掩映中,一派宝刹庄严,马车在颠簸中停了下来,杨柯撩开了车帘,看见了青瓦红墙,山门的匾额上大书“白马寺”三个字,字体苍劲雄浑。
车门从外面吱呀一声打开了,小丫鬟串儿站在车门边:“公子赶快,娘娘在催了。”
杨柯“哦”了一声,钻出了马车,地面新铺过的一层土,踩上去松松软软,杨柯想:“这就是自己前世听说过的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吧”。白马寺没有往日的人流攒动,戒备森严,门前是笔直站成两排的宫廷侍卫。杨柯在小丫鬟的带领下迈步进了山门,早有一个宦官迎了过来:“公子请随老奴来,娘娘候您多时了。”串儿止步山门之外,杨柯跟随宦官一路穿廊绕柱,过偏殿入内院,一片竹林幽静,郁郁葱葱,空灵鸟语,让人忘尘脱俗。宦官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娘娘在方丈之中。”
杨柯抬头看,竹林尽头,一间禅堂半隐半现,当是主持居所,也是迎奉贵客的所在。房门开处,一个贵妇人迎了出来,环佩玎珰,风姿绰约,杨柯心道:“这应该就是那位史称婉嫕有妇德,美映椒房的皇后姐姐杨芷了。”但自穿越以来,杨柯往生的记忆里自己和这位皇后姐姐已经有多年未见。
“柯儿,是你么?快让姐姐看看。。。。。。”杨柯还在犹豫中,杨芷已经碎步走了过来,拉住杨柯的手,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个不停。杨柯叫了一声:“姐。。。。”
“好、好、好,来,快进屋说话,姐姐有几年没见着你了,前日爹传信到宫里说你一天天见好,姐姐高兴得斋戒烧香。。。。。。。。。”。杨芷一边说,一边拉着杨柯走进了禅堂。
方丈室内真正是方丈之地,一榻、一几、一桌、一椅,榻边立一佛龛,香烟袅袅,墙头一幅字“灯明方丈室,珠繫比丘衣”,陈设简洁,但窗明几净,古朴雅致。杨芷将杨柯按到榻前坐下,看不够似的一遍遍端详着杨柯。
杨柯往生的记忆中这个姐姐及笄离家,一入宫门深似海,经年累月难与家人见面,天伦隔绝,独自一人不知历经了多少宫廷险恶,直至被立为皇后,父亲及两个叔叔也深得皇帝宠信,权势如日中天,世称“三杨”,由外戚而至权臣,均是父凭女贵,但杨柯此刻看到的杨芷不是皇后之尊,而是满眼关切,亲情流露的姐姐,不由得也被感动,难得的情绪外露:“姐姐,辛苦你了,咱家这么多年靠你撑着,以后我来照顾你,照顾爹娘。”
杨芷入宫多年,早已修炼出城府,做了皇后更是仪态端方,起居行止无不稳重。饶是如此,听到这个唯一的幼弟这番话,心头一酸,万千感慨堵在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姐弟二人正在唏嘘之时,门口脚步声响,一个宽袍大袖,腰系锦带,气度威严的老者走了进来,拱手行礼:“参见皇后”。
杨芷扶了老者一把:“爹,此处不是朝堂,只有我们父子三人,免了这些朝仪吧”。
进来的正是二人的父亲,临晋候杨骏。
杨骏吩咐杨柯:“柯儿,你去门口看着,别让人进来,我和你姐姐有要事相商”。杨柯应了一声,起身出了禅堂。
杨芷目送杨柯出了房门,看着杨骏:“爹,您捎信说柯儿一会狂躁得胡言乱语,一会整日枯坐不语,今日看似是大好了,医官瞧着是什么病因,能否根治啊?”
“医官说是外邪六因所致,节气变化骤急,需要慢慢调养身体,急不得,上天垂怜,你弟弟必有后福,你无须担心”。
杨芷又问道:“今日我难得出宫,娘怎么没来?”。
“若非你传话要见柯儿,连他也不会带来,为父轻车简从,就是要避人耳目,现在朝局微妙,暗流涌动,人来多了,恐事机不秘啊”三两句寒暄之后,杨骏单刀直入:”拟定的诏书带来了没有?“。
杨芷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了一幅卷轴,递给了杨骏,展开一看,楷书写就的煌煌天语:“昔伊望作佐,勋垂不朽;周霍拜命,名冠往代。侍中、车骑将军、行太子太保,领前将军杨骏,经德履吉,鉴识明远,毗翼二宫,忠肃茂著,宜正位上台,拟迹阿衡。其以骏为太尉、太子太傅、假节、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领前将军如故。置参军六人、步兵三千人、骑千人,移止前卫将军珧故府。若止宿殿中宜有翼卫,其差左右卫三部司马各二十人、殿中都尉司马十人给骏,令得持兵仗出入。“
杨骏看完诏书,内心一阵狂喜。
草诏是对杨骏的委任状,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三军总司令都督天下兵马,是不是真能督得了天下兵马先不说,起码是军权掌控合法化了;太子老师、当然是暂时的,司马炎一去,顺理成章就由太子之师升级为帝师,可以名正言顺的代替老皇帝行使对新皇帝的监护权,如假包换的三公之一,政治地位已经是封建时代里的珠穆朗玛了;还配置了三千步兵加一千骑兵的警卫师,在京都洛阳城里、皇帝的卧榻之侧有亲军是个什么概念,连出入皇宫都可以带七十人的贴身保镖,并且是全副武装的那种。至于以前领的那些要职,继续兼着,真正的是党政军大权集于一身了。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位极人臣吗?强忍着内心的激情澎湃,杨骏忽然从美梦中醒来,这个诏书只是杨芷找人起草的,还没有通过司马炎的批示,并不等于现实,必须走完司马炎签字审核、公开宣布的标准化流程,才会美梦成真。杨骏几乎是迫不及待了,嘴唇哆嗦着,脸上却竭力保持镇定:“皇后预备何时呈于御前?”
“正要与爹商议”。
“陛下龙体如何?”
杨芷眉头深锁,沉吟不语。此时此刻,杨骏这句话的意思已经是图穷匕现了,当然不是平头百姓之家老丈人对病女婿身体状况的那种关心,而是外戚与皇权之争亮底牌的时候了。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的丈夫,杨芷心中一片茫然。
杨骏当然看出了女儿的摇摆不定,同时也知道皇帝的身体状况只有女儿最清楚,必须要抢在皇帝归天之前将诏书出去,否则就前功尽弃了。想到这里,杨骏深吸了一口气:“芷儿,此时此地无皇后,亦无臣下,只有你我父女二人,杨氏一门值此危亡之时,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则死无葬身之地,为父老矣,死不足惜,可你与柯儿风华正茂,为父正是为了你们才谋陛下的身后事,否则,新君登基,大权旁落,杨氏一族都会沦为待宰的羔羊,你何以自保,柯儿以后该怎么办?”。
一语中的,想起幼弟,杨芷不觉动容:“爹,女儿惟愿自己生在平民百姓之家,就不用受这些煎熬了。这一颗心被剖成了两半,一半是娘家人,一半是夫家人。。。。。”说到这里,杨芷已经泣不成声了。
老公命在旦夕,娘家爹却在这个时候拉着自己一起黑老公。这就是杨芷现在真实的感受。
杨骏在一旁默不作声,终于,杨芷止住了眼泪,恢复了平静,从杨骏手上拿回了那份草诏:“回宫之后女儿就将草诏呈给陛下御批,自古朝堂之争就像骑在虎背上,望爹以后行善政、结善缘,步步谨慎,女儿不愿我们杨家大富大贵,只愿能平安到头。。。。。。。”
杨骏松了一口气,等不及杨芷说完后面的话,站起身来:“就这么定了,为父先走一步,你也早些回宫吧,一有消息,马上派人送信回来。”。
杨柯在门口听完了父亲和姐姐的全部对话,胸有惊雷,面如平湖,他知道,皇帝默许了诏书的内容,并在诏书布的两天之后就病亡了。没有了老皇帝的辖制,杨骏如愿以偿登上了权利的巅峰,也由此盛极而衰,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前世这些是历史,今生自己是局中人,公元291年,也就是明年,自己将作为杨氏三族的重要成员,和受诛连的几千人一起人头落地。杨柯抬头望着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阵眩晕。他仿佛看见了从前影视剧里面的场景,人头滚滚,血流漂杵,而那个是假的,现在却是真的,历史书上记载的一切不再是文字,而是活生生的就在自己身边,那画面、那声音。。。。
杨骏正张着嘴对自己说着什么,杨芷在一旁很是关切的表情,自己却一点也听不到他们出的声音。杨i柯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从懵圈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从今天起,他要做的不再是绞尽脑汁怎么反穿越回到前世,而是在今生怎么能够躲过这场劫难。在杨骏和杨芷担忧的眼神中,杨柯渐渐恢复了正常,淡淡的笑了一笑:“没事,我刚才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