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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1页)

甘明这一惊较之方才水上飞虹时更甚,忙一回顾,自己身后已悄没声息地站着两个老人。

左边这人是个瘦长老者,白须飘然,面上冷冷的罩着一层怒气。右边这人较为年轻,花白胡须,两人身材相貌都极为相似。

甘明目光一闪,略为转念便已猜到这两人定是碧云庄的两位主人无疑,当下施礼道: “两位想必便是本庄的二位庄主,吴老前辈了,晚辈甘明初到贵庄,误入禁地,还望二位老前辈恕罪。”

说着又深深施礼。

那胡须花白的老者微微哼了一声,没有言语,白须老者神色似较和善,也拱一拱手,问道:“访问小哥是何人门下,到敝庄做甚?”

甘明括身道:“晚辈恩师姓卢,上吟下枫,此番晚辈奉师命冒造宝庄,一来敬贺二庄主生辰,二来代家师送一封急信,不想误踏铁莲机关,被长桥带入禁地,实在汗颜无地。”

两人听甘明说出卢吟枫名头,脸上神色和缓了许多,白须老者道:“老汉正是吴璧,这是舍弟吴璞,承令师不弃,还记着愚弟兄,真是难得,不知道令师近况怎样?”

甘明道:“家师托庇,倒很康健。”说着便向吴璧拜下去,吴璧伸手相扶,只说了一句:“不敢当,尊师卢老爷子没来么?”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

甘明适才跪下,吴璧一伸手时,便觉得面前有股劲风一挡,身躯竟不自主的被带起来,再一抬头,见吴璧依然寒着一张脸孔,也不禁有气。心想:我师父为了你们的事,那么热心,叫我连夜赶来送信,纵使我无心闯进你们的机关里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有这样小器,给人下不了台。这样一想,索性也不拜了,从怀里掏出卢吟枫的信来,交给吴璧道:“这是家师再三叮嘱,命晚辈面交两位老前辈的。据说信中有要事,所关甚大呢。”

吴璧接过信来,看了看信封上的字,随口道:“有劳甘小哥费神。”便顺手揣入怀里。

甘明见他并不即时开拆,似乎并不十分重视此信,原本只有三分怒气,这一来又加上了五分。暗道:听师父语气,那伤了铁金刚凌兆揆的两少年男女,好像便是你这两个老头的仇家,我师父白替你们操心着急,谁知你们两人反而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倒来计较我误入禁地这类小事,如今我好歹总算将信送到了,别的事我也犯不着多理会。

他正在这里胡思乱想,吴璧却先说道:“十余年来,愚兄弟便立了这个例,每逢舍弟生辰前两日便闭户谢客,以致甘小哥到敝庄,老朽兄弟有失迎迓,还望甘小哥担待一二。”

甘明明知他是敷衍的话,也假意客套了几句,吴璧又道:“本来老朽兄弟应于今夜子时开禁,这次且提早一个时辰,甘小哥请随我来吧。”

说着便转身跨出门去,吴璞向甘明一举手,也相继走出,甘明无奈只得随在后面。

这次走的却不是甘明进来的旧路,他心里想道:“怪道呢,我说那水阁孤零零的修造在池子中间,一无舟楫,二无桥梁,虽然有一座飞桥,但总不好进出都这样飞来飞去的,原来却另有道路进出。看来这条路是从池底穿出去的。”

甘明这一次却猜对了。如今所走的这条路,方是进出这池底静室的正道。那条水上飞桥,只是备在紧急时所用的一条秘道而已,平时一直备而未用,这次甘明误打误撞动了池中铁莲机关,才被那飞桥接入秘阁里来。甘明脚下随吴氏双老走着,眼睛却不住东张西望,他发现这条路上至少有三条秘道,暗想道:昨日金叶丐告诉我的话果然不错,单是这地底通道好像就不少,其他的机关也就更可想而知了,看来这碧云庄定然不是什么好去处,以后我倒得处处留心。

少时前面现出石级,甘明便知这已到地道出口处了。吴璧伸手取下壁上最后一盏油灯吹熄,然后再向壁上一摸,上面铁板便移开来,甘明随着两人上去,这里却是一间布置雅洁的书房。

吴璧举手道:“甘小哥请坐。”

甘明只得默默的在一张椅上坐下,心里正盘算该交代几句什么场面活,好乘机告退。吴璞已走过去拍开门闩,随手拿起一个小木锤向案头的小钢铃上一敲,随着铃响处,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进来了两人,一个正是剑奴,后面那人也是书童打扮,却不认得。两人进来一齐垂手道:“大老爷,二老爷开禁啦?”见了甘明,两人脸上都流露惊讶之色,剑奴叫了声: “甘少爷!”另一小童却闷声不响。

吴璞“唔”了声道:“剑奴,你引这位甘少爷回房去休息,好生伺候。知道么?”

剑奴答应了一声,甘明慢慢从椅上站起身来,正想说话,吴璧已回身道:“甘小哥请勿介意,老朽如今尚有别事,少时却来相请。”

甘明见他面上笑容装得很勉强,心里更加气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的向二老各施一礼,回身就走。吴璧还在高声吩咐剑奴:“好好送甘少爷。”剑奴答应了一声,忙抢步赶上来。

甘明却在肚里暗骂:“假仁假义。”

回到屋里,半晌没个理会处,见剑奴垂手站在旁边,更觉无趣,摆手道:“你且出去,我要独个儿清静一会。”剑奴答应一声,恭身退出。

甘明独自坐在椅上,越想越气,又有几分懊悔,大是无趣。

他自来生性好动,独自坐了一会,已有些耐不得,欲待找金叶丐陶春田众人去,又恐怕他们追问起来,自己不好回答,况且与他们谈也无甚趣味。说不得,只有自己按住性子忍耐,想着便闷闷的站起身踱到床边,和衣倒在床上休息。

甘明怀着一肚子烦恼,哪里睡得着,眼光瞪着帐顶躺了一阵,实在熬不住,又一骨碌翻身爬起,心里想道:别的人不来看我,倒也罢了,连吴戒恶也不来,未免太过无情,这儿碧云庄谅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倒是我来差了。也罢,权且暂时忍耐一宿,明日天亮便向主人告辞,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样一想,心头倒宁静下来,一肚子的烦恼也自然消失,顺手拉开一床薄被来搭在身上,竟合上眼呼呼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人走进房来,练武之人最是警醒,甘明刚一睁眼,身子一挺,人已站在地上,凝神一看,原来这人正是金叶丐。

金叶丐一进房来,便坐在椅上,闷声不语。甘明见他脸上气色不同寻常,便明白自己的事被他知道了,心中的气又勾起来,也坐在床沿上不响。两人怔怔地对坐了一阵,金叶丐才叹了一口气道:“甘老弟,承你看得起我老花子,咱们朋友相交,我老花子也十分喜欢你,咱们总算有缘,昨日路上我怎的嘱咐你来?要你千万不要胡行乱动,你偏不听话,昨儿夜里刚才来就几乎讨了一场没趣,这也罢了,你就该警惕才是,怎的今儿你反而索性跑进庄主静修的地方去了?这一下弄得主客双方的脸上都下不来,你看多难为情。”

金叶丐虽是一番为好,但甘明却越听越生气,一股怒火从脚底直冲到脑门,听金叶丐唠唠叨叨的把话说完,才冷笑一声道:“金老前辈也把此事看得太重啦。我甘明虽然不算什么叫字号的人物,还懂得一人作事一人当这句话,两位庄主如果宽宏大量,不计较这件事,那是我做晚辈的自然无话可说。假若实在心怀不忿,那么我还没有走呢,何须您老人家急得这样。”

金叶丐急道:“甘老弟!你这是什么话?慢说尊师闹天宫卢老和我老花子有交情,便是这儿两位庄主,以及金钩陶老等人和尊师也交非泛泛,纵然出了天大的事,难道还会真正和你计较不成?我老花子好意说你几句,不料你连我也怪起来了。”

甘明道:“晚辈怎敢怪金老前辈,我只怪我自己见识浅,孤陋寡闻,不知这碧云庄是这样接待客人的,早知如此,哪怕鬼拉住我的脚,我也不会来了。”

金叶丐见甘明词锋犀利,咄咄逼人,也有些发怒起来。心想我老花子自出道以来,多少英雄人物都对我客气几分,况且我不论怎样也比你大几岁,又和你师父有交情,你就这样与我嘴对嘴,牙对牙的对吵?也未免太过份一些。但转念一想,闹天宫卢吟枫乃是自己所敬服之人,甘明又是晚辈,难道自己还和他一般见识?忍了又忍,终把一口怒气按下来,哈哈一笑道:“老弟真是少年气盛,我老花子几句不识轻重的话,倒将你招恼了,也罢,咱们说过就算,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这几句话倒将甘明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也只好施一礼道:“晚辈言语冒犯,您老人家可要放大量些。”金叶丐摆手道:“那没有什么,谁叫咱们有交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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