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明因玉鬣金驼足部受伤,他从前听卢吟枫说过,任何好马,只要一伤了马蹄,这匹马便算废了一半了。
甘明把此马爱逾性命,一见它的蹄子受伤,便心痛的了不得,幸得吴玉燕的玉宝灵丹,治毒有意想不到的功效,只几日间,玉鬣金驼足伤已渐复原,但甘明仍舍不得骑它,只牵着慢慢的走。
他总伯马伤后体弱,只恨不能将马儿背起来走,所以一见彩凤所居的茅屋还算齐整干净,便打算在此歇宿几日,待马儿伤势休养几日,身体完全复原以后,再去寻师父。
谁知苗疆里的气候不佳,多瘴雾山岚,沼气又重。甘明平日本来不大留心身体,受瘴毒所侵,自己还不大觉得。
他在彩凤这儿住了几日,玉鬣金驼倒养起了膘,甘明自己却病倒了。
彩凤见他一个大孩子,孤身出门,一旦病倒,也十分可怜。便尽心费力的服侍他。
甘明如非遇见施彩凤,这一场病便可能要了他的性命。因此甘明病好后,对彩凤十分感激。
这日天还未明,甘明辞别了施彩凤,骑了玉鬣金驼,便觅路出山,打算去找师父卢吟枫。
他动身的这天,正是徐霜眉方氏姐弟到碧云庄寻仇之日,徐霜眉计驱白鹤,方龙竹火焚碧云庄,引发地下火药。这一声大震,声闻数十里。玉鬣金驼善通人性,一听火药爆炸,便连声长嘶,再也不肯起步,还连连后退。
甘明也觉奇怪,心想这荒山寂寂,怎地会有火药爆炸之声?听这声音来路,好似碧云庄方向,莫非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甘明想了想,实在放心不下,便撒开缰绳,纵马上山,想看个究竟。
玉鬣金驼来到高处,甘明举目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碧云庄方向,连半边天都红了。玉鬣金驼也不住昂首长嘶。
甘明到底年轻情热,心想:慢说吴戒恶与我结为兄弟,便是看在我在他家住了数日份上,也不应坐视不理,见死不救。
其实,甘明也料到碧云庄决不会无故自焚,九成是昆仑仇家已经寻来,而且碧云庄方面,必然已经落败,否则敌人决分不出人来放火。
甘明很迅速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碧云庄上裴敬亭和柳复等人的功夫,是他亲眼见到,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连他们尚制不住敌人纵火,自己赶去也是白饶上性命罢了。
但甘明久经卢吟枫教诲。卢吟枫本人便是慷慨任侠,平生最恨临难规避之辈。甘明最敬重师父,遇事也最能体察卢吟枫之意,心想,我此时策马一走,自然无人知道。只要我不说,师父也不能怪我,但日后在良心上,总觉得是件耻辱的事。甘明这么一想,顿时勇气倍增,便放开缰绳,向碧云庄驰去。
越向前去,也便越看得清楚,遥望前面火光冲天,火舌乱舞之处,正是碧云庄。
甘明来到碧云庄后山。却见吴璞昏迷在地上,甘明心想救人要紧,便用玉鬣金驼,将他载回施彩凤家里。
施彩凤见甘明回来,倒也笑脸相迎,见了吴璞,便有些变脸变色,甘明看在眼里,本就有些奇怪,但却再没想到他两人竟是旧识。
这也难怪,照甘明想来,一个是当年纵横江湖的好汉,一个却是本地村妇,这两种人如何扯得上关系呢?但他却不知道,吴璞和施彩凤当初年轻的时节,不但彼此相识,而且两人还产生了情愫,吴璞后来不肯成家,和这事也有关联;这事下文自有交待。
且说甘明当时仰望白云,想了一阵,觉得甚是无趣,便感叹道:“我不懂人们到底是怎么搞的,偏有那么些恩仇纠缠,看来还是我好些,我什么恩仇也没有,而且我还有匹好马,又有好师父,我还求什么?”
这匹马是甘明心爱之物,白天拴在屋后柱上,夜里便牵进屋里,甘明守着它睡,不免弄得屋里很脏,有时还拉了一地的粪。
想起了马,甘明便慢慢跑到屋后去,看见玉鬣金驼正站在屋檐下,低头啃草。
玉鬣金驼见甘明走来,抬起头望了他一阵,便又仍然低下头来。
甘明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马脖子。这时却忽然听见施彩凤说话之声。
甘明本来无意偷听别人说话,但他却没想到马儿正拴在人家屋后,离吴璞所住的房间很近,甘明无意中正站在吴璞窗下,竟听得极清晰,倒好似有意偷听别人的谈话一般。
只听施彩凤悲声道:“如今你我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提这些旧话做什么?”
甘明正在不懂。又听吴璞叹息一声,说道:“如今我心头极乱,虽有千言万语,也无从说起。罢了罢了,我这一片痴心,唯天可表,现在什么话也不必说了。如果有缘,行再相见,否则只有期诸来生了。”
吴璞说到最后两句,嗓子已经发岔,似乎唯有呜咽,不能成字。
甘明心里疑惑道:听说这吴璞,为人最是多智而机诈,怎么深情若此?
他刚在这里胡想,忽听吴璞在屋里大声唤道:“甘贤侄,甘贤侄!”
甘明慌忙答应着跑去。
一进房门,只见施彩凤正伏在椅几上啜泣。吴璞正扶着床欲起来。他见甘明进来,便道:“甘贤侄,我打算即刻离开此地,你意如何,是否我们同行呢?”
甘明怔了一怔,笑道:“吴二叔不如再休息一两日,待身体复原再走如何?”
吴璞此时已着好靴子摆手道:“我还要去办事,不能再耽误了。”
甘明本来也不愿再耽延日子,一听吴璞如此说,便道:“好,我与吴二叔同行便了。”
甘明本也无什行装,不需如何收拾,只把马匹鞍缰上好,便来请吴璞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