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捧着药碗的手很用了些力,骨节都微微发白,可见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卫昔昭起身走开两步,不予理会。
“你这是何意?”太后问道,“不服药的话,就与丁氏兄妹细说原委。”
卫昔昭看向丁兰心,非常为难地笑了一下。
丁兰心觉出卫昔昭的反常,微微侧脸,给丁贺递了一个眼神。
丁贺立时道:“不知太后娘娘召见草民是为何?”
“稍后昔昭公主自会与你们说明。”太后在这时显得急切起来,“剑语,你带人送昔昭到偏殿歇息片刻。”此时不出声她就没法子了么?总能逼着卫昔昭应下的。若是先前有了一儿半女还不同,可卫昔昭嫁入季府至今也不曾怀孕产子,这样相逼,就不信她能将这等事视做儿戏。
卫昔昭却又无辜一笑,“太后娘娘急什么?”之后双手去接过药碗。
太后就是脸色一变。
“不喝这药,就要让他人为难,出尔反尔。”卫昔昭摇头叹息,“这药喝下去,臣妾这一辈子就毁了,再不会有儿女承欢膝下的光景了。太后娘娘仁慈,还不能让臣妾伤怀片刻么?”
太后气得直咬牙,她可看不出卫昔昭有一丁点伤怀的意思。
丁氏兄妹闻言,俱是神色一凛。随后,丁贺反应很快,道:“太后娘娘要吩咐草民什么事,草民尽力而为便是。”兹事体大,先将眼前这一关混过去再说。
太后沉思片刻,叹息一声,“哀家也实在是没法子。既然到了这地步,也只好强人所难了。”
卫昔昭笑出了声,“难为太后还知道是在强人所难。”到了这地步,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又何须计较礼数二字?
太后瞪了卫昔昭一眼,转而道:“是这么回事……”
此时,就听得门外一阵喧哗,侍卫随身携带的兵刃纷纷出鞘,之后,静默下来。
众人齐齐转头,望向门口。
季青城挺拔身影跃入视线,一袭黑衣旋着肃杀。
裴孤鸿在门口停了下来,手中剑出鞘,与门外侍卫对峙。
卫昔昭的一颗心在这一刻,真切地落了地,逸出温柔笑意的同时,对季青城道:“将军,太后要妾身服下这一碗汤药,意在让妾身再无生儿育女的可能,这可怎么办呢?”
太后则在此时回过神来,手掌重重拍在椅背,沉声质问:“季将军,哀家宫中,也是你可随意出入的?退下!”
季青城深凝了一眼笑若秋华的妻子,这才看向太后,不怒自威:“莫说是太后宫中,即便是皇上寝殿,微臣亦能随意出入。”之后扬起手中令牌,“自先帝到当今圣上,皆有旨意:玄衣卫、枭骑卫可随时随地出入任何境地,护大周安定平宁。太后连先帝的旨意都不放在眼里了?如此一来,皇上若是有所违逆先帝生平行径,算不算是上行下效?”
太后无言以对,迟疑着做不得声。让她不安却惊惧的,是末尾一句。
陆剑语却在此时帮腔:“敢问季将军,擅闯太后宫殿所为何来?先帝、皇上即便是有旨意在先,将军便可废了礼数连一声通禀都没有便随意入内么?太后娘娘不过是在与我们几人说些家常事,这也值得将军大动干戈?若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将军恐怕还是要担上罪责的。依剑语看,不如……”
季青城漠然相看片刻,趋步到卫昔昭近前,柔声询问:“方才所言当真?”
“嗯。”卫昔昭点头。
季青城将她手中药碗接过,递给丁贺,“有劳。”
丁贺端在手中,微一颔首。
被漠视、无视的感觉太难过了,陆剑语加重语气,指着持剑的裴孤鸿道:“大胆狂徒,竟敢在太后宫里舞刀弄枪,任你是季青城的手下又如何?你们眼中便没了王法不成?!”
季青城投去无情一瞥,言语落地有声:“若非女子,你早已丧命!”
“你……”他眼中的杀气无形,却侵入她心头,让她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她一往情深的男子,不曾有半句温言软语也就算了,今日竟这般对待她……在他心里,日后自己是不是就成为他的仇人了?
“季将军,”太后利用这功夫,终于有了计较,一该之前态度,温声道,“既然你来了,便坐下来听听谁是谁非,也说说,是为何忽然闯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