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这座无人岛,进行改造、兴建房舍、铺设道路……到现在也有十年了。”
十年岁月。那究竟是长是短因人而异……但就这个小镇来看,夏侬甚至觉得实在太短了,足以见得雷纳多是多么有才干。
“为了什么?”
“我说过了……为了弹劾。”雷纳多停步说道。“我们渎神花园的母体,乃是由玛乌杰鲁‘猎杀异教行动’被害者所组成的集团。虽然异教检察宫如今都很低调,但他们过去曾以排除危险思想之名,公然进行宗教审判与公开处刑。”
“……这件事我有听过。”
“直到数年前为止,那种行为还公然在边境进行。即使是现在,也尚未完全消失。玛乌杰鲁教进行的是宗教独裁,他们不承认其他任何宗教。唯有他们信奉的神明才是绝对,攻击、排斥信奉其他神明的人。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永远处于绝对多数。”
“那既不是现在才有的事,更不是只有玛乌杰鲁教才会做的事。”夏侬冷冷说道。
的确如此。多数压迫少数——这种行为并非仅限于宗教。
人类是群居的生物。
结、同化,然后抵御外敌,那就是人类这种生物的基本生存战略。因此,大部分的人类会倾向站在多数派,想要加人更大的集团。
然而……
集团越大,防卫力越高,但处在内部的人的危机感也会因此降低。团结度减弱,内部出现一新的小集团,他们的反弹又将引爆集团瓦解的危机。
此时,需要的即是“敌人”。
或者也能成为“活祭”。与集团成员性质迥异的存在,不相容的存在,“相异”的人们。借由压迫、排斥他们来巩固集团。基本上,“伙伴”这种概念正是因为有“非伙伴”才得以成立。
如此筛选出无法对集团构成真正威胁的“敌人”、“相异者”,将他们视为轻蔑和敌视的对象。任何“相异”点都无所谓,不管是主义主张、肤色、经济能力,或者身高等等。
归根究底,那种情况就如同学校里欺负人的不良少年与被欺负的学生。
只要先去欺负别人,就不会被入欺负。总是找出比自己弱小的人,然后继续欺负他们的话,自己这群人就会更团结,也可以防止自己被人欺负……
“你说得没错,那种事情的确很常见。”雷纳多点头。“可是,被虐待者的痛苦与悲伤也不会因此消失,我们依然不应容忍玛乌杰鲁教的行为。”
“……所以呢?将玛乌杰鲁教的信徒全数逮捕,进行复仇吗?”
“我再次声明,我们并不是复仇者,而是弹劾者——对玛乌杰鲁教信徒复仇又有何意义?或许也有人想那么做……但复仇无法成就任何事。我们只想显示我等的愤怒与哀伤,揭发玛乌杰鲁的残暴以及那些默认者的伪善,那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
虽然夏侬认为那是诡辩,但他缄默不语,跟他们辩论终归只是对牛弹琴。
“老实告诉你们,我们不是邪教徒。是因为要作为反叛玛乌杰鲁的象征,我们才使用魔王布拉宁的画像……但我们既没有崇拜恶魔,也不想毁灭世界。”
“魔王布拉宁——率领二十六头大龙,恶魔中的恶魔……玛乌杰鲁教说它是邪恶的象征,但也有人认为在创世战争以前的混沌世界。布拉宁是‘罪恶旗手’,也是自由的守护神。”拉蔻儿插嘴。
故乡房间里满满的书籍和小饰品并非只是装饰门面。夏侬这位双胞胎姐姐尽管极度欠缺生活上的基本常识,某些方面却又非常博学多闻。
“你懂得还真多哪。”
雷纳多的声音透着些许温和。
不仅是雷纳多的声音,夏侬从眼角余光发现男人们的表情也和缓下来。
对于布拉宁,玛乌杰鲁教的教典多半只用“恶魔之王”一语带过,一般人对它的了解也仅止于此。这就是主流宗教玛乌杰鲁教的宗教见解直接演变成“常识”的一个例子,也可以视为多数暴力的其中之一。
因此……可以不局限于玛乌杰鲁教的“常识”,自行对布拉宁加以定义的拉蔻儿,或许让他们感到了某种亲切感。至少邪是没有盲目崇信玛乌杰鲁教的证据。被归为少数派、异教徒的人们,在强烈的伙伴意识作崇下,大多有排外的封闭倾向,但在另一方面.也很容易因为芝麻小事而敞开心房。
“把废弃公主捧上台面也是那个原因吗?”
“正是。”
雷纳多猛力点头。他的整体动作之所以如此夸张,也许是为了弥补无法透过面具传达的脸部表情——夏侬心想。
“她才是玛乌杰鲁教自以为是的最大受害者。你们想想看,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杀害刚出生的婴儿根本就是猪狗不如的行为。我们岂能容忍那种行为?一旦容忍,未来假使有人被玛乌杰鲁教断定为‘罪人’,那么无论对方是谁,岂不都可以不容分说地处死他?没有任何事情比这更愚蠢、更可怕了。”
“……嗯,这我倒是同意。”夏侬偷瞄了一眼以复杂表情聆听雷纳多发言的帕希菲卡,接着重新转向假面男。“可是,你如何证明她是真的废弃公主?”
表情才刚趋缓的男人们,脸上再度浮现些许敌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