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雨真心实意地替他发愁,纪尧反倒没他那么担心。
做医生的,职业生涯里总能遇见那么几次麻烦。纪尧看得出来,李玲华不属于极恶意医闹的范畴,她不说要赔偿,只说要讨公道,就是典型情绪激动、无法接受儿子死亡事实的母亲。
这种人说麻烦很麻烦,因为常规手段的赔偿或道歉对他们来说都没用;但说简单也简单,只要对方能冷静下来接受现实,也就没事了。
就当带薪休假了,纪尧想。
他送走一步三回头的郝雨,然后回到办公室把最近病人的病例整理好交接给被临时抓回来值班的同事。
同事唉声叹气地趴在办公桌上,一脸生无可恋地抬眼看他:“你这一休假,我得忙到脚打后脑勺。”
“辛苦几天。”纪尧说:“我也希望医务科那边赶紧解决患者家属的问题。”
“确实,这事儿也不能怪你。”同事摇摇头,从他那边接收了病例信息,随口问道:“有什么要额外注意的病人吗?”
“有特殊情况的都标星了。”纪尧说:“就是——”
他本来想交代一下蒋衡不遵医嘱私自离开医院的事,但转念一想,对方后天就能办理出院手续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就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那行,我知道了。”同事说:“放心吧,有事儿我给你打电话。”
纪尧上班这几年来,还是头一次一口气放这么长时间的假,走出医院大门时还有点不太习惯。
临近半夜,门诊部的大楼黑沉沉的,急诊部倒是灯火通明,救护车呼啸而过,停在急诊楼门楼。
医护人员火急火燎地从纪尧身边跑过去,纪尧侧着身往旁边避开一点,给担架留出了通行通道。
患者家属跟着推车后面哭天抢地,血从推车缝隙里渗出来,淅淅沥沥地淋了一路。
医院好像每天都一个模样,但又似乎不尽相同。纪尧弯下腰捡起地上一个漆黑的皮夹,然后紧走几步,顺手拽住急火火的家属,把皮夹塞进对方怀里。
“东西掉了。”纪尧说。
那家属六神无主,捧着皮夹愣愣地盯着纪尧看了两秒钟,才连忙冲他鞠躬道谢。
纪尧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然后拢紧了外套,从人群中穿梭而过,从急诊部的大楼横穿过去,离开了医院。
最近不顺心的事确实太多了,休息休息也好,纪尧想,他现在只想避开患者家属和前男友安安静静地去躲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