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要肉不?我这有新鲜的野味。”
纺织厂职工宿舍楼外的小路上,段德宝换了一身打着补丁的衣裳,抹黑了脸,带上了帽子,不住的对着进出的行人推销着自己的东西,也就是如今这小商小贩的还有生存空间,不然就他这样,妥妥要被人抓到公安局,挂一个投机倒把的罪名。
可即使这样,他每一次自来熟的推销,都会惹来搭讪对象警惕的眼神,满身的防备,哦,对了,还有下意识的审核!
“你这是哪儿来的?怎么不去收购站卖?别是偷的吧。”
“怎么可能是偷的,我这不是东西太少,不好开介绍信嘛,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费劲,收购站一丢多利索,还不用担心讨价还价是不是。”
到底是经历过经济大潮的,即使段德宝算不得是有销售能力的那种,可应对起来却也颇有些章法。寻得理由也合情合理,说的人去了大半的猜忌。
哦,或许是讨价还价这几个字更有魅力?反正只要他这么说了,那些个执掌一家财政的采买妇女,十个里头有八成会探头看看他的箩筐,有那泼辣的,甚至直接伸手到箩筐里自己挑拣一番。
“还真是挺新鲜的啊,这是什么肉?”
“兔子肉,还有獐子,都是山里今儿一早刚得的。”
“怎么不整只的弄来,就这么一块都看不出是哪儿的,多折腾人?”
刚才是谁一脸看特务的表情看人的?这会儿还嫌弃不是整只拿来?我这要是真的拿来整只的,还能上这儿零卖来?
段德宝感觉特别的委屈,可想想钞票,又生生的将这委屈给压了下去,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解释:
“这不是一伙儿人一起猎的嘛,我就分了这么些,其他人都自家吃了,我这……”
这后头的话就不说了,想来人家也听得懂,这是家里条件不好所以舍不得吃,想换钱呢!
示弱这一招只要用的好,还是挺有效果的,特别是这个年月。像是段德宝这会儿,就很是占了一把这年头人心热的好处,人家一听他这话,立马就不在追问了,生怕问到他的尴尬处,甚至在讲价的时候都去了几分凌厉,
“这一块多少钱?”
“您看,一斤半,要不,给个七毛?”
“猪肉才六毛五,你这还想卖猪肉的价?这可没什么油水,五毛,你卖不卖?”
“大姐,那,那可是要票的,我这不要票啊。”
“那也不是猪肉不是,你什么时候见过兔子肉要票的?就一句话,卖不卖吧。”卖,不卖还能怎么的?就您这扬着眉毛一脸叫喊的样,难不成段德宝还能为了两毛钱闹起来嘛?到底不是原身,没亲身经历过一分钱逼死英雄汉的尴尬,两毛钱……再没钱,也不至于抠唆的这份上。
“成吧,这刚开张头一桩生意,就听您的,我也就图个利索了。不过大姐,我看您就住这儿……我也不方便进去,您能帮着问问不,若是有人要肉,帮我招呼一声?我早点卖完了,也好早点回去。”
这个很可以,看在两毛钱的面子上,人大姐的热情还是很高涨的,给了钱,提溜着肉一溜烟的就跑了回去,差点连菜篮子都忘了。等着她再来,后头那是跟了一溜的老娘们,七嘴八舌的,不用十分钟,箩筐里分割好歹的十来块肉就全空了,段德宝的口袋里也多了六块多的零碎票子。
等着这一波的人过去,段德宝立马转头去了另一个属于政府部门家属院的巷子,换了一身行头,继续开卖,不过这一次他不卖肉了,而是卖起了其他东西,各种蔬菜油盐什么的,哦,对了,有鉴于这里的住户普遍收入更高些,他那些藏着的什么蛤蜊油,香皂,香烟也一样样的都拿了出来。
不懂得什么销售策略的段德宝遵循着嘴朴素的工资等级制度卖货,你别说啊,这市场定位还真是让他给吃准了,同样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手里的东西给清空了。只是这一波的大手笔同样也惹来了麻烦。
“喂,那小伙子,哪儿来的?怎么上这儿卖东西来了?胆子够大的,这是什么地方知道不?”
知道怎么不知道,可这他能说?连跑都不行啊。要是跑了,那岂不是不打自招说自己有问题?这人生地不熟的,逮到了可就出大事儿了。
“咋了,大爷,这,这不让卖东西?我,我这家里多的,就想换点钱,家里孩子小,没奶吃,我,这……”
段德宝这一刻奥斯卡上身了,将一个迷糊的,窘迫的,不知所措的,无可奈何的老农民形象给演活了,再加上这一身狼狈的补丁叠补丁的装扮,你别说,还真有几分说服力,最起码这边上最后一个顾客就帮着说话了。
“我说老林头,这孩子多可怜啊,就别为难他了。”
“我也没想为难,可你看看,他这带来的东西是他这样的人能拿出来的吗?王大姐,咱们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少了警惕。”
老林头在县政府家属院当看门的已经好几年了,多少人看中这位置,就是顶不掉他为啥?因为他儿子在部队是干部,而他自己也是受伤退下来的老游击队员,这样的资历,你说谁能顶了他?
所以即使常常不给里头的家属们面子,也没人说什么。更不用说他这理由如此的正当了,所以那王大姐一时还真是给呛住了。好在这段德宝还在一边,心下早就对这样的事儿有了心里预案,所以这边他一提出这问题,立马张了张嘴,露出一脸要说不敢说的表情,给了那王大姐一个台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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