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笑了笑,告诉他:“我没有爸妈,我是孤儿。”
“啊?”陈心远抓着他的手腕,眉心紧蹙一脸严肃,“那几个王八犊子说的是真的?居然拿这事儿开你玩笑?!”
李佳倒是愣住了。别的人听说了往往都会先讲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人真有意思。他只好反过来安抚这个暴躁的正义少年,一把按住他的胳膊,说:“没事的……伤口又要裂开了,别动。”
“不是,他们凭什么啊!”陈心远一撸袖子,动作太大说话也太激动,果真嘴角的伤口又扯开了,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李佳于是放下手认认真真看着他,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本来陈心远和他住的地方不顺路,但还是绕了一大圈把他送到了家门口,两人在巷子口道别,陈心远解释说:“我怕他们堵你呢,这两天你都跟我一起上学吧。”
说完他看李佳憋笑不讲话,又接着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千万别害怕,我不是坏人,你要觉得我俩不熟不方便,我明天在外面那个巷子等你,或者我去路口等你呗。”
陈心远说完抬手用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李佳从兜里拿了张干净的叠得方正的纸递给他,微笑道:“没有,谢谢你。”
“别老说谢谢啊,显得多见外,我这人很随便的别听他们说我凶,”陈心远拿纸擦了汗,看着洇湿的纸,嘴角一勾,笑得格外好看:“以后咱俩就是朋友了,出去给我挺直腰杆儿横着走,行不?”
李佳也笑,但是腼腆多了,一个谢字刚到嘴边,在陈心远的眼神警告下又咽了回去,换了一句话:“我不会觉得你是坏人,也没有跟你客气,我就是不习惯有人……陪在我身边,你看你今天又陪我吃饭又陪我回家,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报答什么啊,”陈心远把挂在肩上的书包带紧了紧,往李佳手臂上拍一把,爽朗道:“那就从今天开始习惯呗,我先回去了,不然真要挨揍了,明天早上七点我在路口等你啊!”
……
姚春蕊想起来那段时间了,陈心远起得比往常早了二十分钟,吃早餐的时候也不喝牛奶,往兜里一揣,嘴里叼着面包就跑。那时候他们家庭条件算好的,早餐都是鸡蛋牛奶面包,还有水果搭配,陈心远个子窜得比同龄人都快,姚春蕊在吃的上一张都不亏待他。
“好小子,那时候你让我煮两个鸡蛋,苹果也多揣一个,都给他带去了?”她眼里噙着泪,却也含着笑,打趣陈心远道:“后来放假说去同学家玩,就是找他玩了呗?”
陈心远有种少年心事被拆穿了的窘迫感,抓了抓头发,别扭地承认说:“他阑尾炎住院,没人陪护啊,我跟他那么好的关系,我不陪他谁陪他呢。”
沈钦听得有些动容,回头发现方校长和沈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默默地扮演着媒介的角色,时不时提醒一下两人注意时间。
姚春蕊抹了脸上的眼泪,点点头却又有泪水串珠一样落下去,她哽咽地答应陈心远:“好,妈妈去找,这件事我一定尽最大努力办成,以前是我不对,他是你很喜欢的人,妈妈应该支持你。”
“妈,我不是……”
“浩浩呀,”姚春蕊一边流泪一边又说:“你听妈妈说,妈妈那时候对你说过很过分的话只是因为觉得你们太小了,怕你们不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是因为他是个男孩子,你要是因为这个事一直怪我,今天妈妈给你解释了,你能原谅吗?”
陈心远马上摇头:“我没怪你,妈妈——”随后他又有些含糊,眉头一皱:“不是……我就是怕你那些话伤害到小小,而且我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只是很依赖我,不是……”
“傻儿子,”姚春蕊无奈地叹气,手抬起来轻轻放在他脸侧,叮嘱道:“要是过去见到小小了,可不要跟人家说这些话。”
陈心远小声嘟囔:“我也没说错。”
沈钦一边深受触动,一边又充满困惑——所以这个陈心远的夙愿到底是什么?他刚才说的话让自己都误以为夙愿就是找到李佳然后把李佳安葬在自己身边,又或者是让李佳知道自己喜欢他,可显然这两个都不是,否则早在姚春蕊答应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消失了。
就在沈钦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姚春蕊主动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陈心远的距离。
她伸长的手还拉着沈钦,隔得远远的,她问陈心远:“浩浩,人这一生,不管是母子还是伴侣,都会有说再见的时候,妈妈今天来除了说再见,还想告诉你妈妈很爱你,虽然你都知道,但是妈妈还是想说妈妈爱你,这辈子最值的事就是成为你的妈妈,你教妈妈勇敢的,那你也要勇敢啊。”
沈钦看着她,想起方雅的话。而陈心远有些发愣。
“十六年确实太短了,不够你想明白很多事,但妈妈已经完成了心愿,现在妈妈要放手啦,”姚春蕊松开两个手指,低头哭了好一会儿,最后抬头哽咽道:“可是我还是舍不得看你消失,这次换目送妈妈离开可以吗?”
“妈妈……”
姚春蕊只剩一个手指勾着沈钦,沈钦心头一跳,最后挽留道:“阿姨,现在——”
现在不能放手啊!陈心远还在这里,如果他的夙愿也不是取得你的谅解,那他的夙愿到底是什么?!他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