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县还在夸宁家的厨艺不错,闻言只觉得晦气,摆摆手道:“哦?不中用了,不中用就拖下去埋吧。”毕竟是父母官,宁家院子里人多,他又掏出一两银子道:“买口棺材收敛好,别让他怨恨,来世也能做个好人。”
不一会儿跟着过来的两个衙役就收拾出一副薄棺材,将人装了抬到板车上。
两人撒了点纸元宝在里头,道:“小兄弟,下辈子投个好胎。”
运气好些的能得块坟地,运气不好的就像他一样去乱葬岗做孤魂野鬼。
板车刚过宁家侧门,两人就听见蔡允在里头轻轻说:“在里边躺着怪闷的,老爷们先别盖。”
“不盖,等你断了气再盖。”两个衙役盖了良心过不去,不盖又觉得看着怪吓人的,思来想去,就把他头上那一截挪开了一条缝,让蔡允喘气。
蔡云笑着跟他们说谢谢。
这下血气一漏,杨三太太养的那只哈巴狗儿不知道从哪里蹿跳进来,用舌头舔得他湿漉漉的。
衙役道:“狗护主,它来送你。”
女眷送已经怀孕的杨夫人先回家休息。
杨夫人白着脸,远远地瞧着棺材,突然喊了声:“慢着,我跟他说会儿话。”
衙役知道这个太太的厉害,也不敢拦住她,便又开了些棺材,杨夫人走过去瞧着血肉模糊的人就开始掉眼泪。
蔡允眼神还有点清明,模模糊糊地看着天上冒出一张跟杨氏差不多的脸,立刻就认出来是杨夫人。
他将跳进棺材的哈巴狗儿挪到肚皮上,气若游丝地道:“你是她的娘?”
杨夫人点点头颤着声儿道:“我的惠娘在哪?你就告诉我,她是不是还活着?”
父母是不是爱子女,是装不出来的。蔡允笑了笑,却没答话,道:“小东西缠人,它——,它是惠娘留下来的,叫丑奴儿。”
杨夫人愣了愣,伸手从几乎断成两节的人身上把哈巴狗儿接过来,哈巴狗儿在她掌心舔得一片湿润,她用帕子擦丑奴儿身上的血,微微一笑道:“惠惠小名就叫丑奴儿,这是她外公给她取的名儿,说小时候丑,长大了才漂亮,果然她后来长得杨家所有姐妹都比不过她。”
看着狗,杨夫人渐渐有了力气,她知道这小东西是惠惠特意留给她做念想的。
知女莫若母,女儿这是不想回杨家给她添麻烦。哪个女人能一辈子抓住丈夫的心呢?自己也不年轻了,拼死拼活才又怀上一个,生不生得下来稳婆说还不能确定,但想哄得老爷真心实意把女儿接回来留一辈子,这个险无论如何是要冒的。
谁知母女连心,她们都宁愿赔出命让剩下的那个活!
“那就活吧。”杨夫人道。
说完,她止住泪,掏了点银子让衙役把蔡允好好埋了,也立个碑烧些纸钱。
看着人断气后,杨夫人才抱着小狗慢慢上轿回去。
车上,她摸着肚子对丑奴儿笑:“害你姐姐有家不能回的人,怎么能好生生地活着呢?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