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贺双手搂着顾乖的后腰,感受着肩上沉甸甸的重量,抬头却是深深吸了口冷空气,然后双手逐渐收紧。
他漫无目的地想,想时间,宇宙,春日的风,昨夜的极光,思维像是进入漫长的历史洪流中去,回溯到极为隐秘的那段小时候。
小时候的他,脑袋不太灵光,不爱念书,就读于私立小学,但跟学校那群富二代官二代们不是一个圈子,他的班级在当时的学生中有个可笑且很狗血的称呼,叫‘下等班’。
下等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家里没钱但是被雇主送进来的,要不然就是拼死拼活家里花光积蓄送进来,这类学生大抵成绩不错,在那些从小就自诩高人一等被宠坏了的小孩当中也算是有点儿脸面,起码做的作业基本全班传阅。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这学校里的风浪有多大,不知情的只是听这学校的大名便只晓得是名校,小学初中连读的那种,只要是在这个学校念书,考上重点高中易如反掌。
可实际上学校学生圈子分化严重,富二代中也分学习好本分的,和学习差,后者在学校组织小群体天天招惹是非,最记忆深刻的一次就是有个富二代过生日,在学校走廊里撒钱,当时一抬头,漫天红色的票子纷纷扬扬,像是一场红色的雪。
顾乖哪一个圈子都不属于。
小乖有些怕生,学业繁忙不说,日常更多的是练琴,练琴到正经课都可以不上,三天两头的不来,再加上气质贵气,家里有钱又低调,其他人摸不准顾乖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更何况当时圈子已经形成,所以顾乖也就没什么朋友,似乎也不在意有没有朋友,只是日复一日的练琴,日复一日地每天中午来找他吃饭,用那还未变声的奶呼呼的嗓音对他喊:‘哥,我妈喊我跟你一块儿吃饭。’
“哥?哥?”顾乖醒来,发现蒋哥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生怕蒋哥一睡不醒,毕竟怀里的一次性保暖的暖宝宝现在都冷掉了,他们要是一起睡的,起码都睡了四个小时。
他连忙去拍拍蒋贺的脸,语气焦急:“哥你别睡了!差不多了,暖宝宝没了,再睡会被冻着吧?”
他身上基本没有被打湿,但蒋哥刚才挖雪洞的时候,手套湿了,现在被冻得全是冰渣,更何况他身上没挨着冰面,蒋哥却完全坐在冰层上,屁股肯定都要冻掉了:“哥?你别吓我,醒醒啊!”
顾乖双手捧着蒋哥的脑袋连忙晃了晃,一时间恐惧爬上心头,几乎以为蒋哥是不是醒不过来了,却在下一秒又被蒋哥捏住手腕,听见蒋哥无奈地斥道:“你买西瓜也是这么晃来晃去的?脑浆都要炸了。”
说完,就见蒋哥揉了揉太阳穴,顾乖则坐在蒋哥的腿上捧着手电筒松了口气,眼巴巴看着蒋哥,有些后怕地道:“你别吓我啊,哥。”
蒋贺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去了,但见漂亮的小王子怕得脸色苍白,是真的浑身温度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的模样,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而是继续把顾乖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哑声道:“恩知道了,不吓你,你也别吓自己知道吗?没事儿的,过一会儿风就停了,我们就能回去。”
蒋哥说得斩钉截铁,顾乖便深信不疑,可随着暴风雪越来越大,顾乖几乎能够听见压在他们上面的车子被风吹得吱呀作响,轮胎好像都一点点往侧面挪动,最后甚至发出刺耳的划拉声,被强行朝前推,随即头顶上便是一声巨响!
“啊!”顾乖因为坐在蒋贺的腿上,事情发生的时候也没有个准备,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一下脑袋,疼得蜷成虾米,痛呼不已。
蒋贺连忙抱着顾乖的脑袋,却没想到绷得紧紧的防风布因为那轮胎下陷一下子被吹跑!只剩下一小半被压在轮胎与冰面边缘的位置。暴风雪更是狂乱得好似发疯的毒蛇,当头灌入雪洞之中,大片大片的雪花砸了两人一头一脸,动弹不得。
顾乖被蒋哥护着,只察觉得到蒋哥挺直了腰杆,双臂迅速举高去把坏掉的防风布拉扯回来,扯回来后也没有时间和办法重新钉在冰层里,情急之下似乎是干脆压在后背上,任由风隔着一层薄薄的防风布刮过身体,而给他撑起一片无风地带。
“哥?”顾乖瑟瑟发抖,双手下意识去抱着蒋哥的脑袋,生怕有碎石头或者大碎冰撞到蒋哥,现在这种情况,他没法承受蒋哥昏迷的情况,再者要是更严重一点,蒋哥直接被大石头给砸死可怎么办?
顾乖活了快三十年,野外求生能力仅限于纸上谈兵,蒋哥要是没了,他肯定也没,板上钉钉的没。
当然,顾乖心想自己也不是贪生怕死才希望蒋哥不要出事,他也希望蒋哥好好的,大家都得好好的才行,不是单单只为了自己。
蒋贺感受到顾乖的手反过来护着他的脑袋,心里便是一烫,说不出什么滋味,但这滋味像是泡腾片落在了汽水里,噌一下子就把他给惹火了:“说了别乱动!还想不想拉小提琴了?!”
顾乖的双手又被拉了下来,牢牢控制在蒋贺的胸前,顾乖也没挣扎,就是惶恐不已,感觉风依旧无孔不入,感觉蒋哥的手……好冷。
“哥,你冷吗?”顾乖问。
他们在这样一个冰天雪地里待了不知多久,头顶上重达两吨的越野车更是不知怎么才能挪开让他们出去,暴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停,现在还有点饿,不知道背包里的粮食能不能撑到暴风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