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幡飘摇,灵堂肃穆。
人人在灵前上了一支香,随即退在两旁。
方灵轻是第一次来到有这么多侠道盟成员聚集的场合,她仍然只关注着危兰,不在意其他。虽确实有不少人对她好奇了一番,但既得知她是危兰的同伴之后,遂不在意。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与留鸿信说话聊天。
因为他有名。
有地位。
谁不愿意和这样的人交上朋友?
缁衣僧人在四周敲着木鱼、念着经,留鸿信在这阵低低切切的念经声中看着这一道道透着热情的目光,脑海中蓦然闪现出一个熟悉却永远也不可能再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
——“四哥认为,现在的侠道盟,是江湖,还是名利场?”
他骤然轻声长叹,向郁渊问道,不知现在可否给他一些笔墨纸砚?
侠道盟内许多人都知晓,留鸿信雅好丹青,他自己的画技也是一绝。他索要笔墨纸砚,郁渊第一反应便是他想要作画,却不知他为何在郁无言的灵堂里生起这个念头,想了一想,却还是颔首答应。过得片刻,只见他拿起画笔,略略沉思后便落笔于宣纸上之上,一个白衣男子的形象渐渐勾勒出来。
那傲然的神情活灵活现。
是郁无言无疑。
独坐于山石之间纵目观江湖的郁无言。
留鸿信放下笔,抱拳道了一句:“诸位,我来此只是为了给无言上一炷香。现在我已没有了别的事,就此告辞。”
言罢转身而去。
待人接物素来温和有礼、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守规矩的江湖三君子之一留鸿信,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不等主人家说话,说走就走。
所有人怔住,疑惑望着留鸿信离去的背影。
如海如潮的人群中,唯有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是盯着这幅画的。
原本对灵堂内一切事物皆全无兴趣的方灵轻,在看到这幅画后,愣了愣,目不转睛。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危兰亦告辞暂时离开郁府。其时天色尚早,恰是隅中,大街上车水马龙,人群往来络绎不绝,路旁有两排柳树摇曳生姿,只见数名黑衣男子倏地从树后冒出,走到方灵轻面前,忙忙道:“少主,您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就——”看了一眼危兰,余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方灵轻没理他们,从自己腰间佩囊里拿出一个瓷瓶,交给危兰,道:“每隔三天在伤痕处敷一次,共敷三次,任何疤痕皆可除。不过,若是脸上的疤痕,其间万万不可易容,不然就算再有一百瓶雪融膏也没有用。”
危兰道:“她不是江湖中人,不通武艺,应该也不会易容术。”
但这番嘱咐自然还是要说与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