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似乎把司机问愣了,他稍微往后侧了一下脸,应该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是我开车。”
司机是闻家老宅的人,在闻君何念大学期间一直负责接送。闻君何毕业后,就没再用他了,换了公司的司机。
闻君何闭了闭眼,努力尝试让混乱的脑子归位。
他刚刚和白离从谢辞的订婚宴上出来,喝了点酒,但不至于醉。两人上了车,闻君何嘱咐司机小陈把车开去海边,他想和白离看看夕阳,顺道溜溜食儿。
结果就睡着了。
感觉睡了好久好久,梦里乱七八糟,头又疼,睁开眼的那一刻却不记得梦见了什么。
司机回答完之后,又专心开车去了。大概过了几分钟,车内很安静,司机拐上一条弯道,前面就是闻君何的公寓了。
这时候,又听见闻君何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候?”
司机回答“周六”。
其实不用回答,闻君何也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新买的库里南、原先的司机、车窗外高悬的圆月,还有躺在他怀里穿着一件灰色印花卫衣的白离……时间倒回到大四毕业前夕的某个晚上。
闻君何坐在车里,后背僵直,他用了很多很多种办法,确定不是做梦,确定此刻的时间。
——他和白离刚参加了一个聚会,是谢家的小儿子谢扬组的局,不是谢辞的订婚宴。他们玩到凌晨一点才回家。其实也不能说是一起玩,全程他都在和别人聊天玩扑克,白离坐在哪儿,在干什么,他甚至没注意。
有些尘封的壁垒被敲碎,轰隆隆的压在耳边,奔到眼前。
闻君何微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是很多年前的型号,屏幕按开,果然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日期。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了以前,甚至不知道是身体回来了还是意识回来了,总之他回来了。在一个他压在心底很多年、悔恨了很多年的时间节点上,毫无预兆地回来了。
他低头看白离,一点一点地看,每块皮肤每个毛孔都不放过地看。
白离睡得不是很安稳,脸上带着一点点婴儿肥和青涩,额头上有刘海遮下来,两只手垫在脸旁,嘴唇压出一点肉,看着很可怜很可怜。
刘海轻轻拨开,一大块刺眼的红肿映入闻君何眼帘。
这块红肿今晚出门的时候还是没有的,但现在有了。至于它是怎么来的,闻君何最清楚。
他盯着看了很久,屏住呼吸,眼底有什么往外涌,身体里也有什么往外涌。在司机马上要把车停在公寓门口的时候,闻君何压着声音说:
“开回去。”
半个小时后,库里南开回会所门口。
闻君何把腿轻轻抽走,又拿抱枕垫好白离的头和后腰,很轻地在他额上吻了吻,下车前跟司机说:“看好他,我十分钟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