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期想说他没有到站不稳的地步,他只是一时没缓过来而已,坐一会就好了。不过他估计这个解释说出来也没什么说服力,他干脆选择了不说。科室里接触的不乏身患疑难杂症的重病患者,对此早就见惯了的这帮医生护士,现在对着陆期这么点小感冒大惊小怪,一副“要完蛋了”大难临头的样子,七嘴八舌地说要给陆期拿什么药做什么检查。
陆期被他们吵得头疼,他明知他们是好意关心,却觉得消受不起。也许是天生的性格使然,他并不喜欢被人过分关心的感觉,面对这种满溢的感情关怀,他本能地想逃。
陆期本来觉得没什么,这会倒是气鼓鼓地坐在那生闷气——和自己生气,怎么会没站稳的,这下全科室都知道他病了;也生盛遇的气,要不是昨晚他贪心,或许今天就不会烧起来,身体能撑得住。
是梅英疏的及时出现,解救了陆期。梅英疏来医院替梅清知拿资料,正好遇上下班时间,就想来问问陆期要不要带他一程。
梅英疏出车祸之前也在心外科,科室里的老人都认识他,这其中就包括郑易。只是太久没见,郑易骤然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梅医生!”
“怎么了?你们下班了吗?”梅英疏不明所以,看看坐在那一言不发的陆期,心想他还是老样子,不爱凑热闹。“我来找陆医生。”
抢在别人添盐加醋、夸大其词之前,陆期道:“我就是着凉了,低烧,他们就大惊小怪的。”
郑易知道梅英疏和陆期关系很好,便提议道:“梅医生你来得正好,要不然你把陆医生带回家吧,不然我们都不放心。”
梅英疏看陆期脸色不好,不免担心,愈发温柔起来,他拍了拍陆期的肩膀,很亲昵的样子,问他:“走吧,我送你回去早点休息,是不是太忙了?”
梅英疏的长相不及陆期,但胜在气质出众,既文雅又温柔,对待陆期时的真诚最为迷人,大家看在眼里,纷纷觉得梅英疏和陆期般配。他们这种相处模式,郑易是看惯了的,但像金钰这种后来才来的,不由得看呆了。
郑易:“要是明早还不退烧,你就请假吧。”
陆期看他一眼,拒绝了他的好意:“明天我出门诊,病人的号都挂好了,临时换人不合适。”
郑易知道陆期就这脾气,有的时候说的话听上去不好听,但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
“行,那你自己当心点。明天见。”
陆期疲惫地跟着梅英疏上了车,绑完安全带,倚在座位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梅英疏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其实不好受,陆期出了名的能忍,这会应该挺不舒服的。
梅英疏唠叨道:“别急着换薄外套,最近天气还不稳定。”
陆期“嗯”了一声,他不是没有生活常识、不懂养生的小年轻,说来说去还是盛遇这根导火索的错,但这话没法对别人说,只能往肚子里咽。
在梅英疏面前陆期没必要再强撑,他放任自己展现软弱的那一面,连嗓子都哑了几分:“早上吃了退烧药觉得没什么,一下班感觉又烧起来了。”
梅英疏伸手探向陆期的额头,说:“你这话别被我爸听到,不然他得骂你不负责任了。”
梅清知对科室的年轻医生要求很严,像是陆期这样被寄予众望的,那就是严上加严。陆期刚跟他学习的时候,被叮嘱的最多的就是“要对病人负责”。陆期身体不舒服,要是影响了在手术台上的发挥,那就是在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
陆期轻声道:“我心里有数,真的不舒服了不会勉强自己硬上的。”
梅英疏先是回家了一趟给梅清知送资料,然后带着陆期回家。陆期住在原来的公寓,梅英疏以前去过很多次。
下班高峰路上堵车,陆期缩着身体睡过去了,车开到陆期家楼下的时候他还没醒,梅英疏不舍得叫醒他。
眼前的这个陆期,与记忆中的那一个,好像不太一样。
从回国重逢以来,梅英疏与陆期见一次面,就会这么觉得一次。陆期比以前瘦了,脸上轮廓线条明晰,看上去成熟不少,不再有洗不掉的学生气,穿着白大褂的时候莫名给人一种安心感。
睡着的陆期是好看的,他收敛起了周身“生人勿进”的冷感,那种恬淡令梅英疏心驰神往,他多想时光就此停驻、回流,回到他还能随意牵起陆期的手的时候,当他满怀爱意地与他对视,心里装的全都是幸福美好与地久天长。
在国外这些年,梅英疏不止一次想起陆期。他虽然有了新的交往对象,但感觉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对方根本比不上陆期。他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对恋人很不公平之后,干脆就依了他的无理取闹,逃避着与陆期不再联系。以至于后来分手回国,他心中并未有多少遗憾,反倒是陆期,让他生出了懊悔与不甘心。
只可惜他心里明白,陆期向往的是无拘无束的自由,从前他没法留他在身边,现在更加做不到了。
梅英疏体味着心中的酸涩,发了好长时间的呆,直到小区里有人鸣笛示意他挡道了要他让开,他才迫不得已轻轻推了陆期一把:“到了,上去再睡。”
第9章
陆期原本不想让梅英疏上去,但梅英疏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陆期就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