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脸是没有五官了吗?那还能说话?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崔琢寒还是想到了这个问题。
然后她就听郑小翠问:“姐姐不敢看我,是害怕现在没有脸的我,还是担心我不是我?”
“是后者。”崔琢寒涩声应。
确认床尾的黑影似乎只是站在那里暂时不会做什么,她转过头看向身边人,这一看真的挺吓人。
黑暗中郑小翠的脸不是很清晰,但也明显能看见除了一双和往常一样的眼睛,她的嘴唇鼻子都消失了,眼睛以下像白纸一样光洁平滑。
或许是为了让崔琢寒少些惧怕,她比睡前离得远了些。
崔琢寒艰难:“小翠”
郑小翠忽然瞥向崔琢寒背后:“姐姐,那是你的暴风雨吗?”
崔琢寒先愣,随即大骇,顾不得多想,转头看去——
阴影里梳着高髻的一团黑色正直勾勾盯着她。
“姐姐,”郑小翠还在说,“那个东西也动了”
崔琢寒定睛再一看,刚才僵立在郑小翠床尾一动不动的黑影慢慢抬起了手——
!!!
“跑啊!”
崔琢寒二十九年来最大的力气在这一刻爆发,她一把薅起郑小翠,几步跨过床榻从两个仍旧一动不动的黑影里钻出去,向门外狂奔。
两人眨眼功夫窜到了廊下,但负着一个人还是太沉重,刚才绝境中刹那的爆发也耗光了崔琢寒大部分力气,她双腿战战逐渐不支,郑小翠在说什么也听不清,跌跌撞撞又往前几步,昨日摔了的地方正痛,脚下一绊又再次摔落在地。
落地的前一秒崔琢寒只来得及努力将郑小翠护到怀里,然后眼睁睁看着高髻人影在月光下显露出那张青白死气的脸,弯身要拖她脚踝,而那立在床尾的黑影是同样死气沉沉满脸枯朽的老妇,拿着巨大的藤鞭高高扬起——
“钪锵”一声。
崔琢寒震惊地看着自己和郑小翠身上浮现起的莹润白光。
白光挡住了高髻女人狰狞的指甲,也弹开了青面老妇挥舞的藤鞭。
崔琢寒居然从那两张僵硬死气的脸上看出了些许忌惮,随后演化成更大的恶意,但它们不知为何却没有再上前,而是重新隐入了黑暗中。
结束了?
崔琢寒怔怔。
她不敢动,生怕这是这些超自然存在的“计谋”,但怀里护着的郑小翠出声:“姐姐?你怎么样了?”
崔琢寒看她。
月色下近在咫尺的姑娘平滑的半张脸着实可怖,但她拧着眉眸中含忧,知道她就是真的郑小翠,便怎样也怕不起来了。
也是这时,崔琢寒才注意到她刚刚把这姑娘揽进怀里的力气有多大,忙松开手。
“抱歉,是不是弄疼你了?”她轻轻动了下胳膊,“我还好,就是有一点点疼”
郑小翠定定望着她。
须臾,这姑娘问:“姐姐相信我吗?”
崔琢寒柔了眼眸:“相信。我应该谢谢你不是吗?刚才的白光是因为今早我们拜了那座神像吧?”
而那神像,崔琢寒也隐隐有了个猜测。
神龛很干净,说明一定常有人去地宫打理。地宫的入口在下院姑娘们的住处中,她们就是最大的可能——或许还要加上上院的姑娘。
且神龛上雕刻的字歪歪扭扭,神像也颇为粗糙,两者都不像匠人精致的做工,再合上那字是“且收余恨,早悟兰因”,所以有什么呼之欲出——
地宫中的神像是那群姑娘的手笔,神像原型就是半年前死去的兰因和余恨。
曾经予她们诸多帮助的姐妹死去,死后在她们心中成了信念与反抗的勇气,化作神明。
至于姑娘们为什么会发现地宫、怎样挤出时间瞒着一众管事仆役制作出神像、又如何在许多夜里拖着小脚痛苦地行走进入地宫穿过长长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