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藏掖掖最容易引人怀疑。
张天晓那边还在执行任务,没有收队之前,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所以先到场的反而是何铸邦以及市局其它人。
事前,粟桐已经告诉过张娅解决方案,只是装死对于粟桐和张娅来说都是第一次,不管计划怎样周密,都有点纸上谈兵的意思,除了原定的计划之外,还得随机应变才行。
张娅死命揉了揉眼睛,揉得红肿布满血丝后才推门出去。
她先是一把将何铸邦拽到了角落中,先问了一句,“何支,这件事要不要先对外保密?队长遭此毒手,肯定是因为她查到了什么关键线索,要是队长死亡的消息传出去,犯罪分子就知道我们线索断了,说不定短时间里会有更大的行动。”
何铸邦的眼眶也通红,他的目光绕过张娅,盯着那扇反锁上的门,门里躺着他一手带大的闺女,却还要分神听张娅这些有道理的分析。
何铸邦是支队长,他不能乱,多年刑侦经验也在他脑海里强调着粟桐死亡的各种后果。
有支队长撑腰,张娅的底气明显充足了很多,她又继续往下道,“可以挑几个人进病房,队长的后事也由这几个人安排,造成的影响越小越好。”
“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尽管何铸邦心神不宁,也发觉张娅提出的这种方式谈不上万无一失,却也相对周全,是当下最好的应对方法。
张娅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她后面其实还有一连串的话,譬如队内事务暂由秦队长代理,自己从旁协助,再譬如葬礼规模不要太大,个亲朋好友就差不多了,等新的队长走马上任再发讣告,进行表彰和追悼。
只是她刚刚才说了几句,何支已经发现不对劲,剩下的话要全都交代了,支队长不起疑心才有鬼。
张娅以前就觉得市局险恶,同事们各个人精,平常有个糟心的事脸色有点不对劲,都会被看出来,穆小枣、粟桐这种队长级别的更是老狐狸精,正常人都不敢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搞鬼,而何铸邦……
那可是支队长哎,是把粟桐养大的支队长哎,张娅光是想想就后背发凉,感觉凭自己的道行在何铸邦手底下走不满两招。
幸好此时的何铸邦并没有深究,他叹了口气,哑声道:“就按你说得做吧。”
张娅的威慑力不够,她毕竟年轻,级别也低,但有何铸邦出面瞬间将门外的一干人等都稳住了,何铸邦挑了两个人先进去,这两个人分别是郭瑜跟何思齐。
剩下的都被何铸邦一句,“都围过来干什么!市局没你们的工作了!”大部分都给打发回去,只剩徐华这种没有案子在手,也不用写报告的“填空”人员留了几个在外面等着。
说实话,粟桐出事的消息传得太快了,聚在这里的人也太多,何铸邦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他只是短时间抽不出手来干涉这件事。
粟桐中枪之前,何铸邦正在跟反恐怖局进行干涉,他也是刚刚得到确切消息,穆小枣是受了更高一层的指示,伪造失踪现场,进入“方舟”卧底。
对于这种做法,何铸邦非常不认同,穆小枣再怎么说都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之前李兴楠的尸体被扔在分局门口,就是为了示威和警告,这帮人极为心狠手辣,李兴楠被折磨得没了人样,有他这个前车之鉴,怎么能保证穆小枣能全身而退。
国安和反恐那边连自己人都保护不了,难道还指望他们保护穆小枣?
可惜现在木已成舟,就是何铸邦再怎么据理力争,也不可能短时间就将穆小枣撤下来,更离谱的是,因为穆小枣的这次卧底行动非常危险,市局内部必须装成毫不知情,失踪案得继续往下查,所以绝不可能分出人手来帮穆小枣。
同时电话那头还质问何铸邦,除了他还有谁发现了穆小枣这次的卧底行动?何铸邦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将粟桐的名字交代出去。
谁知道一转头,这名字的主人就躺在了医院里,白布还盖过了头顶。
从粟桐当上刑警的那一天起,何铸邦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他刚入行的第一年就送走了顾祝平的妈妈、自己的队长,这一路上也不断送走战友,只要粟桐一天还在值外勤,围绕她的危险就不会少。
谁知后来何思齐也步上这条老路……说起来也算满门忠烈。
“何支,你进去吧。”张娅敲了敲门,反锁的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但何铸邦就是堵在门口不往里走。
他猛然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更怯”的软弱,心理准备做的再好,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也是血肉之躯。
又怔怔站了一会儿,何铸邦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踏进了冷气充足的房间,门在身后重新关上,何铸邦作为领导和家长,应该由他掀开白布,粟桐一时之间连呼吸都憋住了,胸膛不敢有丝毫起伏。
何铸邦的手有些哆嗦,看见粟桐那张苍白的脸时,他一瞬间觉得自己老了,经不起这些失去,也耗不起这些心力了。
何铸邦以前常常觉得粟桐太会闯祸,是个好警察但坐不了办公室,所以将秦织萝选成自己的接班人好好培养,粟桐更多的是一种放养状态,只有批评教育时,才将她叫到办公室来骂一通。
他给粟桐的好脸色不多,回想起来才更加后悔。
悲伤的情绪涌上来,何铸邦摸了摸粟桐的额头,他忽然觉得手感有点不对……因为伤心过度,何铸邦手脚发凉,就算人刚死没多久,身上的温度还没降下来,也不至于额头摸起来比掌心温度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