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在梵萨嘉拉岛寺庙的园圃里他曾闻过那种奇特的香味。在初入门修习梵萨术的灰袍岁月里,那种味道始终伴随着他。他回想起年少时的自己在剃光头的紫袍僧侣的指导下研读哲学,黎明时在园圃与丛林交接处做早课,风雨无阻地苦练梵萨精髓的搏击术。
他抛开回忆,把深色瓶子放回旅行箱里,拔起下一个瓶盖。瓶里的干燥碎片散发出奇特的甜味,同样使人想到梵萨嘉拉岛。
无疑是某种神奇药水的成分。
没有秘笈的踪迹。
他正要关上旅行箱时摸到一个皮革盒子。他立刻拿出盒子打开盒盖,烛光照亮一排子弹和一盒火药,用来存放小型手枪的地方是空的。
不知道稍早兰妲试图哄他到阳台上时,手枪是不是在她的小提袋里。跟她有染的贵族绅士在得知她以手枪作为诱惑的后盾时会作何反应?那想必会浇熄他们的欲火。女人和手枪在上流社会不是常见的组合。
他关上旅行箱,环顾卧室最后一眼。
“真没想到你会笨到去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兰妲。”他在阴影里轻声说。“现在我必须查明你是否能带领我找到秘笈。”
卧室外的走廊传来压抑的笑声和一个女人的喃喃细语。今晚的幽会开始得真早,迪生心想。他不能冒险让人看到他走出这个房间。他吹熄蜡烛,快步走向窗户。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在爬上窗台时心想。兰妲得到了蓝法瑞死前破解的秘笈药方。她如何得到秘笈或是否知道秘笈的下落仍不得而知。在知道那些答案前,他不会露出底牌。
他往下张望,庆幸庭园里没有人。接着他取下缠在腰际的绳索,将一端打个梵萨结固定住,把另一端扔到窗外。他用力拉扯两下确定绳索绑牢了,然后爬出窗户,双脚抵着墙壁,双手抓着绳索,迅速下降到树篱的阴影里。安全抵达地面后,他把绳索往旁拉扯。上端的绳结松开,整条绳索落在他的脚边。他迅速把绳索重新缠好。
想想他已经十多年没用过这项绝技,迪生自认刚才表现得还不错。他伫立在阴影中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音乐声轰隆隆地从舞厅里传出来。快要凌晨两点了,舞会仍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回到舞厅又得应付兰妲的挑逗。今晚的运动量已经够了,他毕竟不再是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事实上,他只有兴趣接受他新雇员的挑逗。想到爱玛使他情不自禁微笑起来。他绝对可以唤起青春活力应付她的挑逗。但不幸的是,她不太可能对他采取那方面的行动。
讨厌的品德问题。
他从厨房附近一扇鲜少人使用的门回到城堡,从后楼梯悄悄登上二楼,沿着走廊走向他的房间。他在房门前停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但没有立刻把它插进锁孔里,而是先察看一下他在离开房间前洒在门把上的灰色粉末。粉末上没有指纹,由此可见在他下楼晚餐后没有人进入他的卧室。
这个小小的预防措施极可能是多此一举,但梵萨谚语说先见之明远胜过事后聪明。
他纳闷自己该不该担心这件事拖得越久,他就会借助越多昔日的梵萨训练。
他进入卧室关上房门,刚刚点亮床头的蜡烛,迟疑的敲门声就响起。他呻吟一声。一定是兰妲。那个女人显然下定决心要征服他。
他走回门边把门打开一条细缝。“兰妲,我有点头痛,今晚恐怕——”
“施先生,是我。”
他猛地拉开门。“天啊!爱玛。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垂下敲门的手,匆匆瞥向两侧的走廊,然后用阴郁的大眼睛望着他。
他首先想到的是她没有戴眼镜,其次是她没有像一般戴眼镜者没戴眼镜时那样眯着朦胧的双眼。她的眼眸在烛光中显得清澈锐利又充满焦虑。
“真的很抱歉,先生,但我有话必须立刻跟你说。”她揪紧睡袍衣领。“我在对面的储藏室里等了好久,正开始担心你永远不会回你的房间。”
“赶快在有人来之前进来。”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过门槛。
在她踉跄跌进房间时,他探头到门外张望。谢天谢地,走廊上仍然空无一人。他关门转身,不敢置信地望着只穿睡衣睡袍的她。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我还以为你担心你的名声。如果被人看见你进我的房间,你以为会怎么样?”
“不幸的是,眼前我有个更紧急的问题。”她交抱双臂。“天啊!这很不容易解释。”
他看得出来她在发抖。愤怒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了他。他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可恶,是不是柯契敦那个混蛋又想霸王硬上弓?我发誓这次要亲手宰了他。”
“那倒不必,先生。”她用力吞咽一下口水。“他已经死了。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处理尸体,至少把他移到另一个房间。”
“尸体?”他心想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你是说柯契敦的尸体在你的卧室里?”
“是的。”她清清喉咙。“但这次我恐怕不能把他推下楼梯,然后告诉别人他是自己摔死的,因为他的胸口有个血淋林的洞。”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大老远地从楼梯口传来。“出人命了。快来人啊!这里出人命了。”
响彻城堡的惊叫声使爱玛瑟缩一下。“天啊!来不及了。尸体已经被人发现了。”她企图挣脱迪生的掌握。
“慢着,爱玛。你想要去哪里?”
她慌张地瞥向窗口。“我必须离开这里。这次我一定会被吊死。天啊!我早该料到那个淫虫迟早会毁了我。”她扭动着企图甩掉迪生的手。“拜托你放开我,先生。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你不能这样冲进茫茫黑夜里,你脚上穿的是室内脱鞋呀。”
“我会想办法从马厩里弄出一匹马。”
他扣紧她的手腕把她拉向床边。
“你要做什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