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堵住云磐,张丞相到最后还是没收下太子特意送来的豪礼,坚决的姿态皆被在场的宾客看在眼里。
许是太子的到来让原本红红火火的生辰宴都冷落了几分,张雨筠更是被迫无奈跟在云磐身侧伴驾,姣好的五官皱成一团,明明是大好的日子却与奔丧无异。
张雨筠的生辰宴乃是在相府的后花园露天举办,在酒过三巡后,文人居多的宴席上开始对着满园的花团锦簇吟诗作对,亦或者是拉着相熟之人话家常。
欢声笑语中唯有张丞相的神经时时紧绷,他早早把张夫人遣回了后院,可云磐执意要张雨筠陪着谈天说地,众目睽睽下他不好落了太子的面子,只好憋着一张脸暗自气恼。
“太子频频向张丞相示好,不知宋元洲会作何想。”陆知杭侧目望向极力维持笑容的张景焕,暗自在心中腹诽了一句。
人多眼杂,这话无需他多说,云祈也是心中了然。
宋元洲对太子并非死忠,不过是听皇帝行事罢了,与其押宝在其他人身上,不如做一个保皇党,谁当皇帝就忠心谁,虽不如一开始胆大站队的人收获大,但偌大的宋府由不得他豪赌。
云祈眉眼上挑,顺着陆知杭的视线瞥了一会张景焕,而后悠悠信步在碧波荡漾的池塘边。
丞相府人造的池塘面积不小,沿途用大理石铺过,并未设围栏,踏着岸边的平地,向前眺望还有供人观赏的水榭。
“这丞相府里的建筑俨然是江南人喜爱的风格。”云祈环顾一圈后,莫名有些熟悉感。
“张丞相早年曾到江南求过学,许是受江南文化熏陶的缘故。”陆知杭收回目光,温声道。
他对这清净雅致的府邸可太熟悉了,不正是与符府的布局有七八分的相似?尤其是这后花园,更是与符元明家中的竹园如出一辙,乍一看有种回到两年前的错觉。
想当年,他与师父、师兄就曾在竹园内对弈作画,谈论经义。
两人越过水榭走到另一处亭台边,云祈看着身侧飞檐画角的凉亭,头顶璀璨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在大理石打造的石桌上,明明空荡的地方无端生出了点暖意。
朦朦胧胧间,看不清面容的一对璧人影子相互依偎,云祈眼皮一跳,再回过神时哪有什么恋人,他下意识地就朝荷花池望去,踩在台阶上的脚步踉跄一下,被陆知杭及时扶住。
“注意些,脚下有台阶。”陆知杭蹙着眉头揽住云祈,轻声叮嘱道。
云祈喉结微动,顿了顿:“驸马这般熟悉,想必以前在江南见惯了这些。”
“住过……。”陆知杭一怔,而后轻笑道。
“原是如此,”云祈若有所思,薄唇轻启,“总觉得这亭台里的石桌该放上一张棋盘更妙。”
他打量了好半响的荷花池,确实有几分熟悉感,再看那寂寥的凉亭,总有些许怅然感在心中萦绕,以至于让云祈不自觉攥紧了陆知杭的衣袖。
想要记起来……曾经忘却的事情。
云祈轻声的呢喃传入陆知杭的耳畔,却是犹如一道惊雷般,震得他愣在当场,半天才反应过来。
张景焕受符元明影响,把自个的丞相府后花园修缮得与竹园相似,陆知杭初见的时候都有置身符府的错觉,只是他没想到云祈会说出这句话来。
昔日两人曾相约在竹园的凉亭上对弈,是春心萌动、情愫渐生之时,偏偏云祈在此情此景言及棋盘,陆知杭难免产生遐想。
他自然知晓怀中人不记得他们的过去,但云祈说了这话,说明他不是半点印象都无,加之一个月来两人关系莫名的暧昧……
陆知杭呼吸微微一滞,他压制住逐渐激烈的心跳,哑着声道:“你要是喜欢,我便在公主府也修缮一样的池塘和凉亭来。”
云祈站定在台阶上,眺望盛开着初荷的池塘,远远一看好似一座冰雕,随口说出的话没想到被陆知杭放在了心上,他微微侧目,深不见底的丹凤眼划过一丝波澜。
“……”云祈冷冽的双眼上挑,抿成直线的嘴角不禁翘了翘,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我出钱。”陆知杭等了片刻,见他就直勾勾地凝望自己,也不说话,还以为是觉得花大价钱在修缮花园上华而不实,主动出声。
身侧人低沉的嗓音犹如丝竹仙乐,云祈眼角眉梢处的笑意因这句话渐深,略显促狭地轻笑道:“驸马原来还藏了不少的私房钱啊。”
“公主没询问,我也就没说,你若是在意,便由你管。”陆知杭耳根一热,没想到云祈会把重点歪到这上边去。
他说完话,目光就不自觉追寻着那颀长清冽的身影,但见他一袭红衣殷红矜贵,俊美的脸上敷着粉,刻意柔和了五官,自上而下的线条对女子而
言稍显凌厉。
云祈的肤色白皙得近乎病态,削薄的唇点上朱砂,与眉心处的红痕相呼应,明明是生冷不近人情的模样,偏生因为那淡淡的笑意而亲和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