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长孙凛,跨上战马,带着自己营队的士兵,通行的还有王仲越的护送补给粮草的营队,饥餐渴饮,夜住晓行。由于他们携带着新制的火yao大炮,移动起来需要相当谨慎,因此行军速度相对较为缓慢。一直到十一月末,才来到离边境不远的朔西坡。这条山坡长约数十里,南北走向,蜿蜒曲折,好像一条巨龙横亘在大沙漠上。
这一夜,他们就地驻扎过夜。长孙凛却是久久不能安睡,这一路上看到的是一样凄凉惨淡的景象:牛羊牧畜已被洗劫一空,壮年男子许多在隋唐战乱时被突厥人捉走,或服兵役,或做奴隶。绝大多数人都往中原迁徙,这些突厥人简直不把唐人当人看待。
四处都是烧残的帐篷,踏破的窝棚,牛羊被突厥掠夺为军粮后只剩下一些瘦骨嶙峋的畜牲,还有不能服役不能走动的老人小孩。长孙凛在一个破落的窝棚旁边,看到一个断了右臂的少女正跪在地上挤羊奶,身后站着一个愁眉苦脸的苍老男人。苍老男子梢指着少女的断臂解释,前些日子,突厥人把他家仅有的一头奶牛也拉去充军粮,孙女舍不得,死命拉着缰绳不放,结果连胳膊都给血淋淋地砍了。
“三长,又在想你的那小媳妇了?”长孙凛看到刘三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正在玩弄一条手链,便出言打趣道。
“嘿嘿。”刘三长傻笑了两声,却引来了王大牛的不满,他哇哇叫了两声说道:“你小子还说是兄弟呢,连弟媳妇都不带出来见见面。”
“等到此次战争结束,我和她便会成亲,到时不久可以见到了?”刘三长将手中的链子收了起来,看他把那链子宝贝的模样,怕是心上人所赠之物。
薛仁贵和高儒风等人也在一旁嬉笑不已。
“三长,先别想那么多了,明日你和儒风还得去刺探前方状况,这一带与突厥地盘交界,怕是不甚安全,我们护送的乃是军机要物,绝不可出错。”长孙凛看时辰也不算早,便督促大家早点安睡。
次日,军队向前又行进了十余里,长孙凛命令高儒风带着两个小队斥候前方敌情。这越是到了边境越是要小心,唐军虽然拥有猛将精兵,但是突厥人的骁骑军善战也是出了名,若是对方拿到这些大炮,怕是实力的天平便会倒向他们那边。
牙帐内,长孙凛和王仲越默然相对。虽然甚久以来两人并未发生剧烈冲突,但王仲越或多或少都对他出言不逊,长孙凛后来也知道了自己抢了别人的未婚妻,他也就耸耸肩算了。因此两人都处于一种非常冷淡的状态。
不过在此次行军中,王仲越的军衔是最高的,他现在的军衔乃是昭武副尉,正六品下的军职。而长孙凛因为制火器有功,从正八品的宣节校尉升至正七品的致果校尉,但此时也得服从王仲越的指挥调度。
巳牌时分,一个附离在牙帐前翻身下马疾驰帐内。
“启禀校尉大人,突厥人仍无动静!”
“去吧。”长孙凛在帐内答道,然后兀自咕噜着:“还有儒风和三长的小分队,等他们回来我们便可出发。”按理来说他们的行动很秘密,动作也不大,敌方应该不会察觉。
“哼!”王仲越自然知道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冷哼了一声。
“校尉!校尉!不好了,高副卫他们出事了!”只见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前来禀报。
初到大唐 45。惨烈
“儒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呢?”长孙凛一出来远远地便看到已经是血人的高儒风,他一袭黑布衣裳已是褴褛不堪,浑身上下分不出是汗水、血水,抑或泥泞。
“校尉,三长他……”,高儒风渐感体力不支,像断了线的风筝,硬生生的倒栽葱堕下。叭!一声波响,卷了一阵尘扬,他结实的摔在地上,挺直直地躺在地下,闭气了过去,一动也不动的。
“担架,快!将儒风抬入帐内,快去请医士。”长孙凛立即给高儒风做了些急救措施,为其注入真气疗伤。
此时的牙帐内已是拥挤一片,薛仁贵、王大牛和马家兄弟这些平日里相处亲密的兄弟都闻讯赶来,围在一旁急切地等待着高儒风的苏醒。他们不仅关心高儒风的伤势,也急切地想知道另一位兄弟刘三长的消息。
这医士虽然号称是军医,其实不过是略懂些包扎伤口治疗骨折的赤脚大夫。大唐军营里平均上万人才有医官一名,这两千人的小小营队,自然不可能配置一熟练的医官。
长孙凛望着医士那不熟练的包扎动作,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一直都注重于士兵的军事技术操练,似乎忽略了这个问题。这也难怪他,毕竟自小修炼武术的他一直与医院是绝缘的。
“醒了!醒了!儒风!……”马富发现高儒风眼皮抖动,便叫了一声之后,其他人也跟着围了上来。
“校尉,大哥,快……快去救三长。”高儒风从怀里取出一条链子,递给了长孙凛。
“儒风,你别急,慢慢将经过一一道来。”薛仁贵大手握住了高儒风的手臂,安慰他说道。
长孙凛接过链子看了看,确实是刘三长的东西。这链子似乎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心想这刘三长怕是终日在他面前玩耍这条链子,因此有些熟悉吧。
高儒风舒缓了一口气,便是一一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原来高儒风和刘三长在行至二十里外便是分成三路去查探,高儒风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然而他按照约定回到分开之地等待其他人,没想到和刘三长一起的士兵却是带伤逃来,据那士兵说他们探到在一山谷区竟是驻扎有将近三千突厥兵,刘三长为掩护士兵逃离,现在已被对方俘虏。高儒风当即命令速速回营,没想到竟有一队突厥人跟踪过来,斥候小队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高儒风虽是拼死一搏,身受重伤,他最后却机灵诈死,待突厥人离开后才负伤逃回。
王大牛这一浑人性格耿直,他一听自己的兄弟被突厥人俘虏伤害,顿时环眼怒瞪,拿起一根军棒非要与突厥人拼命,却被大家阻拦下来。
“这突厥兵怕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此次恐怕是来者不善,专为劫持这火器而来的,我们只有两千余人,若是与对方正面交锋,恐怕难以抵挡。看来我们得先下手为强。”王仲越皱着眉头说道。
“对,没错,我们要为兄弟们报仇!”其他人也纷纷响应,其中王大牛的声音最为洪亮。他的兄弟一个生死未卜,一个重伤,岂能让他吞下这口气。
长孙凛在一旁皱眉沉思,他并非没有气愤,然而这其中似乎有一种让他感觉不妥的古怪。首先这几千突厥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怎么越过了大唐境内却没有探子察觉;其次便是他们的押运行动相当隐秘,表面上只是押运部分粮草的营队,除非是有内应,否则敌方怎么耗费兵力针对他们呢?总之这一切似乎都被一层朦胧的迷雾所笼罩。
“用兵之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以防有诈。事情尚未明朗,此事不可轻举妄动。”长孙凛沉吟道。
“敌方明显是冲着这些火器而来,如若我们迅速做出反应,我有信心我们必能将这些突厥人给击败。”王仲越心急道。
“我们随身携带着火炮和粮草,机动性没有对方强,而且目前对他们的情况不甚清楚,若是草莽行事,怕会铸成大错。”长孙凛却是觉得这样做非常不妥。
“坐失良机,何能破敌?可留下两三百人看管火炮和粮草。前方的地势有利于我们,即使是少几百人,我们也能取巧对付。”王仲越道。
“若是敌明我暗,取巧对付倒也可取,问题是现在我们连对方确切的情况都没弄明白。先驻扎在此处等等,待我去查探一下情况再作打算。”长孙凛说完便急忙离帐。他跟专门护送火器的卫二狗等人交代一番后,便匆匆离去。他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还是想再去查探对方的情况再说。
高儒风看到长孙凛急急离去,却是硬撑着有伤在身的身体就要下床,薛仁贵和马富赶紧将他扶住,喝止道:“儒风,你有伤在身,怎么轻易动作。”
“大哥,我等斥候一干二十来人,都被那突厥贼人所杀,三长现在也是不知生死,若非我机灵诈死,怕是也没了性命。校尉待我们情同手足,怎可让他一人身入虎穴,而我却躺于此处无所作为。”高儒风紧抓着薛仁贵,痛声说道。
“这群突厥贼人,我王大牛是见一个杀一个!”王大牛满脸暴戾的怒骂道。其他人也是众怒难消,心中愤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