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啊,完全是富人大小姐的想法,厂子现在几乎不赚钱,死活硬撑着,但每月都按时给她们发薪水,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你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很多厂子连这个都做不到,有几家欠了好几个月薪水了。”盛姨苦笑道。
盛姨还告诉她,这些女工虽然吃得差一些住得简陋一些,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且每月都能按时拿到五元钱的薪水。
女工家里,有的要赡养年迈的父母,有的要哺育未成年的子女,这五元钱是一家人活命钱呢。
杜鹃猛然想到路鸣给自己赎身,一下子花掉一万块大洋,一个女工辛苦一辈子也赚不到这笔钱啊。
五元钱养活一家人?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呢,简直不敢往下想。
她其实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小时候家里穷,也有可能连五元钱都拿不出来。但那时候她还小,根本不管钱的事,后来出门到了干娘这里,根本不需要她考虑钱的事。
杜鹃和盛姨聊了大半天,这才知道盛姨本名叫盛艺,所以整个工厂的人都叫她盛姨。盛艺盛姨,有时也听不出区别来,只有经理叫她盛姐。
“杜襄理,厂子就是这么个情况,说简单也非常简单。”盛艺笑道。
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杜鹃为何要到纺纱厂来上班,旁敲侧击了很长时间,仍然没有答案。
不是杜鹃不说,而是杜鹃认为自己就是来学习的,非常简单,她什么都没隐瞒,全都照实说的,无奈盛艺不信,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来吃苦,鬼才信你呢。
杜鹃了解到厂子里的女工并非都是外地招收来的,也有不少是上海本地的女子。
按照上海的生活标准,一个女孩子一个月挣五元钱不算少了,毕竟许多男人一个月也只能挣到十元钱左右。
这些本地女孩子大部分来自附近平民家庭,也有郊区来的,那就只能住厂子里的宿舍了。
快到晚饭时,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
“什么,一间房间都没有了?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办事的?”盛艺对着一个中年男人大怒道。
“盛主任,这不怪我啊,最近厂子里塞进来的女工太多了,咱们合租的公寓房间早就满员了。”那个中年男人弯着腰,满脸冷汗道。
要说在工厂里,一般人最怕的不是经理,而是盛艺。
她仗着会长远房亲戚的身份,把一个女人能有的尖酸刻薄发挥得淋漓尽致。对待工人和下属,那是百般挑剔,千般算计,不给任何缝隙。
假如她心情不好,那就必定有人倒霉了,很可能被一脚踢出工厂。
“那就想法给杜襄理腾出一间房来,好一点的房间,窗户必须朝阳的。”明知已经满员,盛艺仍然蛮横地说道。
“盛主任,别说是好一点的,就是最差的也腾不出来啊,住在里面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哪个没有来头?把谁轰出去啊?我可是一个都得罪不起。”那个中年男人叫苦连天道。
盛艺冷静下来想了想。发火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先想想有什么办法吧。
她当然知道公寓里住的都是什么人,没有点来头的能住到那个公寓里吗?不但白住,水电也是厂里花钱,还有人专门给烧茶水。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让杜襄理住大街上去?她可是会长亲自安排过来的人,总经理中午特地来探望,亲口嘱咐我要好好照顾。我也是满口答应的,现在怎么办?”
盛艺头疼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吧。
“我也知道这事难办,所以在附近的弄堂里找了一间房,我看挺合适的,要不您也去看看?”那人还算机灵,备了个后手。
“弄堂?哪个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