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乍暖还寒。依旧刺骨的冷冷夜风拂过沧桑的城池,吹得城头的征旗猎猎作响。旗下是挺直如松,屹立如山的铁甲男儿站成似乎从亘古以来就宛如雕刻的存在。夜幕下的解州城庄严寂静,只有巡夜士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时时响起,锃亮的刀剑和铠甲在月光下越发地阴森。
耿直城听完关于定边城起火的报告后,悄悄皱了下眉毛,缓缓地沿着城楼的阶梯拾级而上,然后面朝定远的方向注目良久。眼眶中滚出一颗难以查觉的英雄泪,无声无息地没入城头的石缝。这是对五百死士的肯定,也是缅怀,战争的残酷和鲜血以至生命的代价,只能成为军人的动力。
鲜血使人麻木,死亡使人冷漠,而最终这一切将化为无穷的仇恨与力量,使战争的高度一次又一次升华。
风势猛然变得骤烈,发疯似地从西北冲向东南。一丝乌云遮月,定州城里因火而生的焦糊味儿使人窒息。车轮滚滚,伴着受伤士兵的呻吟声,一担担军饷正在宁远和端木鸣的亲自指挥和联军的死命护持下缓缓地离开烈火的拥抱。
某车队正从一条狭窄的街巷穿过时却突然起火,而放火的人正是身着张楚军装的几名士兵,他们在成功地砍杀几名匈奴兵后,此刻已经转过巷尾,在一家商户的门前消失。而这家院落也立刻被尾随而来地联军团团围住。
“挖地三尺,一定要把人给我揪出来!”宁远满脸铁青地站在院内咆哮着。然后缓下脸对着身边另一张更加铁青的脸说道:“端木王子,我们没有理由烧毁自己的粮食,更不会暗杀盟方的士兵,我想你是明白人,这一定是敌军在搞鬼!”
端木鸣何尝不知呢,但他此时却在暗地里叫苦连天。自从拿下定边城以来,匈奴兵和张楚兵的摩擦就没有停过。再加上他刚下了三道禁令,手下的心火窝得正紧。他现在必须拿出一个交待,或者是让宁大先生这边拿出一个交待,来切实证明这是场误会。
同时,他现在还要靠着盟方的粮草来过日子。多少有点矮半头的感觉,所以这会儿地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耿直城留下的五百死士在成功地点燃了定边的火势之后。也在刻意地加深盟军内部的矛盾,他们借着地利地优势和联军展开了游击战,往往是穿上张楚军的军装这边一把火,那边宰几个人,惹了事后毫不恋战地立刻就走,一旦躲进某家的地洞就宛如凭空消失,至少给联军地感觉就是…一蒸发。
他们的衣服当然来自被暗杀的张楚军,因为军队里的人太多,他们有时候居然借着夜色的掩护堂而皇之地和张楚的军队混在一起而不被认出,这样以来。搜捕的难度更大。
幸好耿直城没有下令让各家各户的地洞连成地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可能还真的会和联军上演一场舞台地版《地道战》呢。
由于没有足够的水来救火,联军只能四处躲避着火势。在五百死士的袭击下,定边城里到处都是火光。其中不时地跑出来身上燃着烈火的士兵,他们杀猪般的惨叫着,不停地在地上来回滚动,企图压灭身上地烈火。同时,粮草集中的地方又有大批的死士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点燃烈火,然后与守军同归于尽。这种不要命的偷袭方式让联军头痛无比。
看着大量的粮草被烧毁,宁大先生表面上虽然依旧稳如泰山,可内心像是被热油煮着一样。粮草是军队存在的基础,没有补给地军队基本上就是一队废旅,别说杀人了,估计杀鸡都难。
为了防止已经转移到安全地带的粮草再次被人偷袭,宁大先生在粮仓附近挖掘水井并派重兵把守,日夜巡逻,同时出动大批部分清剿残留的中国死士。由于自顾不暇,联军在定远城内整整用了近两天的时间才算稳定下来。
而此时,白云帆的军队经过紧急行军,已经距离解州越来越近。
白云起这边则开始不惜一切代价地拢络其他两国,现在,他们正针对离间张楚国君臣的计划进行详细的商谈。
依旧是那付懒洋洋的样子,伤刚好一点的白云起靠着一只枕头,斜倚在床上,两只大手则左拥右抱,不停地在雪绯红和许玉嫣的玉体上揩油,逗得两女不时地娇吟,却又无可奈何。
“如果能够成功地离间宁氏父子与朝廷的关系,下一个上场的应该是谁?”白云起在秦书玉的软硬兼施之下,又喝了口药膳,突然笑道:“好久没有见到他了,还真是有点想。”
“柳千里?”许玉嫣没来由地俏脸一红,但还是毫不掩饰地叫出了最佳人选的名字。房内的众人几乎同时想起了白云帆第一次与柳千里对上的那一幕。
柳千里,张楚第一才子。以文滔辅为李灏左膀,宁大先生则以武略成为右臂。
想当年在北魏时,柳千里居然在白云起和秦玉书的婚礼上拿着一幅雨后残花画公然挑畔,影射秦玉书为残花败柳。结果被白云起以一句龚自珍的诗作“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反攻,然后由许玉嫣出马,整得他直接阳萎半年,后经天灵子出手相救才算捡回了半条命。
“这一次让他彻底玩不成女人!”白云起突然爽朗地一笑,“玉嫣,看你的了,让他也去给李灏吹吹风。”
白云起主动端起秦书玉手中的药膳,一饮而尽。然后对着秦书玉柔情地一笑,似乎在总结多年地情感经历。
春风帐暖,歌舞升平,大齐的皇宫里,大伤未愈的白云起的确是享尽小齐”人之福。一切都在风平浪静中悄悄地挨近,边疆这边,宁大先生终于站到了解州城下。
遥望城头上猎猎的战旗和整齐肃穆的中国士兵,宁氏父子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狰狞。回忆昔日一战的耻辱。宁远握着长剑地右手用力,再用力,指节已经泛出了惨白的颜色。
解州这座饱经了战争疮伤的古老都城,这次能不能度过联军带来的劫难呢。一切都只是未知地谜。
尽人事,听天命,不成功。便成成仁!这是城头上与联军对垒的两位主帅共有的誓言。
自从三天前联军围困解州城后,虽然小战不断,但双方还没有实质性地接触过。虽然上次的五百死士在定远城让联军损失了不少补给,同时也带来了一定的伤亡,但仍然没有严重到足以影响大局的地步。倒是中国士兵悍不畏死的战斗方式,再次给他们的心灵上蒙上不小的阴影。
宁大先生很认真地审视着对手,在举起令旗的同时,命令从口中一字一句地吐出:“攻城!”
生命在这一刻是如此地脆弱,生灵在战争中是如此地微渺。当一批批先头部队倒下时,后续的生力军踏着战友的尸体继续前进。一列列,一阵阵如狼似虎地张楚步兵高举着盾牌,前进,城垛上的霹雳车不停地射出铁弹,成群的步兵被炸得高高飞起然后重重地落下。身体上布满了铁屑,队形略呈散乱,但却依然如利剑一般向着固执地推进着。
投石车缓慢而又坚定地移向城头,一块块上斤的巨石呼啸着飞上城头,疯狂地敲打着这座在风雨中飘摇了许久的古老都城。
守城地弓箭手毫不示弱,每上来一队便有密集的箭雨无情地落在攻城方先头步兵的身上。而已经攻到城下的部队开始手持弓箭仰射。
一时间,城楼上不断有人落下,城下不断有人架着云梯上冲,双方的士兵以生命和躯体书写着一段血泪的史书。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