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闻言,忙道:“公子切莫如此,折煞奴婢了。奴婢乃是昔日宫中伶人,得蒙皇家抬爱,赐名‘凌霄’。直呼便好。”
李延绡含笑道:“有木名凌霄,擢秀非孤标。偶依一株树,遂抽百尺条。”
何彩绫闻言,微怒,道:“怎么吟起诗来了?”
李延绡道:“不过有感而发。”他望了那老妇人一眼,道,“凌霄以为如何?”
一旁那名为的“凌霄”的老妇人温雅道:“花附树,人度势,不过都为‘生存’二字。奴婢一介妇孺,自然想有个依靠。”
李延绡正要答话,却听何彩绫开口,道:“凌霄,你也累了,回房休息吧。我晚些再来找你。”
老妇人闻言,点了点头,起身离开。柳未央和叶芙蓉行了礼,跟上前去。
何彩绫挥手,遣退一众侍女,懒懒开口,问道:“好大的火气,连我的客人都损上了,谁得罪你了?”
李延绡长叹了一声,在她身旁坐下,道:“我有话问你,你可会老实答我?”
“嘻嘻,我何时骗过你?”何彩绫掩唇笑道。
“昨夜褚闰生将我囚在江边洞窟中的一众上清派门人救出,我得到消息后,便往他落脚的客栈去。这件事,并无多少人知道。但那小子,却了如指掌,更摆了一道,引我入局。若我没猜错,是你给他的消息。对不对?”李延绡问道。
何彩绫捻着头发,道:“对。”
李延绡皱眉,道:“你对他手下留情,他可会对我手下留情?”
何彩绫笑了笑,道:“他不会,你也不会。你心里不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把他大卸八块的么?”
李延绡也笑,“那我若与他兵戎相见,两者只能活一,你救哪个?”
何彩绫轻叹一声,道:“你怎么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他不过是个故人的弟子,我念着和他师傅的情谊,才送了他几个人情。你倒嫉妒了不成?”
“故人?”李延绡摇头,“段无错与你是故人,与我却不是……你可还记得四十年前……”
何彩绫的神情中添了几分忧愁,脸上的笑容却带着怀念。
“记得。何止四十年前,一百年前的事,我也记得……”
记得,那时三月,和风煦日,百花盛开,道不尽的春光温润。茅山之上,几树山樱怒放,并那海棠飘香。风过之时,飞花如雨,美不胜收。
繁花之下,蜿蜒一涧山泉,花瓣早将泉水染成绯色,更添靡丽。泉边,坐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他盘膝坐在泉边的岩石上,膝前置着一颗明珠。
他闭目凝神,手掐青灵诀,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他睁眼,对着那颗珠子用力一指。
明珠绽光,刹那化形,竟变成了一方星盘。他略微惊讶,正要细看,但分神之时,那星盘又化回了珠子。他皱眉叹气,伸手将那珠子握在了掌中。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环佩轻响,叮啷之声,宛如乐音。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馥郁芬芳,山间花香陡然消失,似是被那香气摒退了一般。
“瑞香?”他疑惑着抬眸,顺着那声音望去。
只见花雨之中,袅袅婷婷地走来一位姑娘。她身着淡绯襦裙,臂挽一丈彩绫。腰系白玉环,脚踩簇珠履。衣袂翩翩,随风飞扬,飘逸如仙子降尘。待她走近,便见她肤如冬雪皑皑,眸若春水盈盈。青丝染黛,朱唇点绛。眉间绘着一朵红梅,更添一段风流韵致。
他不禁看呆了。只觉得眼前的,便是一幅画。
却听那少女用银铃般的嗓音道:“嘻,我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还是个娃娃。啧啧,要我怎么下得了手呀。”
少年闻言,不明就里,依旧呆呆地望着她。
她走上前来,笑意更浓,问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他这才反应过来,皱眉不满道:“谁是娃娃?!”
他说完,扭过头去,转身便走。
少女掩嘴而笑,脚下轻踮,一跃而起,挡住了他的去路,道:“好好好,是我不对。这位……”她上下打量了那少年一番,笑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你又是什么人?”少年扬眉,问道。
少女福身行礼,笑道:“我姓何,名唤彩绫。祖籍金陵。蒙苍天抬爱,算是个地仙。”
“你是地仙?”少年略有些惊讶,这才抱拳,报了自己的家门,“我是上清派的弟子,俗家姓段,道名‘无错’。”
“段无错?”何彩绫笑了出来,“怎么像街口摆摊算命的名字?”
段无错闻言,又皱了眉头,但这一次却没走,只是不满地问道:“不知仙子有何吩咐?”
“哦,没什么。”何彩绫绕着他走了一圈,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道,“我几日前,得了一个古怪的卦文。说是我的‘地支使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