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姓丁。”千伶说。
“是丁小姐?”他诧异,下意识地扬扬他的过肩长发。他的头发很黑很顺,闪着干净的光泽。
“丁千伶,”千伶突然画蛇添足地补充,“我是费智信的外甥女。”她心里暗暗一惊,见鬼了,这不是她的风格。她从来都是坦然的,从不对自己的身份加以掩饰。
“哦,是这样,”他似乎松了口气,“我叫KEN,电视台的,我们见过面。”
“是的,我记得。”千伶想起在那间西餐厅,他的眼神越过重重叠叠的人与餐盘,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奇怪的是,他的目光仿佛有热度,有质感,所及之处,令她的肌肤有微微发烫的感觉。
KEN到餐台边选了一份食物,顺便为千伶取了一些水果。他在千伶身边坐下来,两人一起望向灯火辉煌的大厅,吃东西,说话。
“你的伤,完全好了吧?”千伶小心地问。上次见到他,他的胳膊缠着绷带,连刀叉都使不利索。过后仁希悄悄告诉她,那是人家采访费氏时被保安暴打的杰作。
“没问题了。”KEN夸张地活动活动手臂。
“做记者很辛苦的吧?”千伶字斟句酌,“也许,还有不安全的、危险的因素存在?”
“Frankly my dear; I don’t give a damn 。”KEN耸耸肩膀,“坦白地说,我不在乎。”那是克拉克·盖博在《飘》里的经典动作与著名台词。
“你也是影迷?”千伶立刻敏感到。
“You talkin to me?埩黵ぺ”KEN笑着,多多少少带点炫耀和卖弄的意思,“你在跟我说话吗?”
“罗伯特·德尼罗,《出租司机》,1976年出品。”千伶懒洋洋地指明出处。
恰好有穿制服的侍者托着酒瓶经过,KEN叫住人家,用英文说,Gimme a visky with a ginger ale on the side ? and don’t be stinchy,beby。侍者听不懂,傻楞着。
“给我一杯威士忌,里面兑一些姜味汽水?”KEN挤挤眼,“宝贝儿,别太吝啬了。”这是格利泰·嘉宝在《安娜·克里斯蒂》里的对白。
药道 第四章(2)
千伶笑出声来。
“对不起,先生,今天没有预备姜味汽水,”侍者不知所措地提议,“要不您试试兑西番莲果汁或是咖啡?”
千伶和KEN顽皮地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我念中学的时候看了那部《安妮·霍尔》,里边有句台词,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白雪公主,人人都爱上了白雪公主,而我却偏偏爱上了那个巫婆——我觉得这句话太精辟了,就照搬到我的作文里面,结果你猜怎么着?”KEN笑着自暴糗事,“我被语文老师罚站了整整一个星期,理由是,该同学的思想意识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千伶狂笑不止。
“我也干过同样的蠢事,”千伶笑着说,“我把《四根羽毛》的台词胡乱写进一篇作文——上帝会把我们身边最好的东西拿走,以提醒我们得到的太多。结果语文老师给我的批语是,我会把你的分数统统拿走,以提醒你不够用功!”
KEN大笑。
“我中学时的那位语文老师相当幽默。”千伶笑道。
“我念书的时候是很用功的,除了念书,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电影,15岁的时候,平均每星期我会看两部电影,16岁的时候,是三部,到了大学时期,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看两部以上的电影,”KEN放缓语气,静静诉说着,“有时候,是反反复复地看同一部,一直看,一直看,甚至会看到产生呕吐的欲望……”
千伶深深看他一眼。
“沉溺于电影的人,多半有一颗寂寞与不快乐的心。”KEN说。
千伶一凛。
“《爱玛》里面说,世界上总有一半人不理解另一半人的快乐,同样地,世界上总有一半人不理解另一半人的忧伤。”千伶道。
“我似乎应该用《阿丹正传》里的那句话回答你,生活就像一盒朱古力,你永远不知道你会得到什么。然后你就借用《饮食男女》的那句,人生不能像做菜,把所有的菜都准备好了才下锅。我呢,就接着回应《玻璃樽》的台词,星星在哪里都是很亮的,就看你有没有抬头去看它们。”KEN一口气说下去。
千伶笑起来。
毫无疑问,KEN是个极好的谈话对象,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让千伶笑出声来。千伶觉得自己终其一生都不会像这个夜晚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