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西淫浸弓术多年,居然不认识这种木,但从那打磨的流线、光滑完美的弧形,还有上面纯净没有斑杂的质感看得出,这是顶级的材料。而触手冰凉玉润,更不像普通木制,也非铜铁等金属,非要说,竟然有点像在摸玉石。
“桑木。”子锋平静道。
卓西失声道:“桑木不是传说中羿君制射日弓的木吗?”
子锋道:“是啊。”
他没多说一个字,也没理会卓西都要裂开的表情。捏了一下弦筋道,“换一下你的,我这根是凑合的,没你的好。再用一下你的铜箭。”
“哦,哦……好。”卓西呆滞道。
子锋从窫窳肚子里拿到大羿射日弓时,上面的弦筋早就腐朽了,他出来后找过鹿筋、熊筋,但普通动物的弦筋多用几次,就承受不住射日弓的威力崩松。子锋一直在烦恼没有合适的弦筋。卓西的那根老牛筋虽然也不是他理想的材料,但聊胜于无。平时的箭也是他自己用木头削的,不能发挥十足威力。
子锋熟练地解弦更换,方征忽然听到寨门旁的惊叫声,原来那东西的一只爪子,已经攀到了高墙上方,高墙的木栅栏都是尖刺,它把爪子卡在两根之间。悬栈上立刻有人用斧头狠狠往那爪子砍去,震得斧头都松了,那东西爪子上却只留下一道白痕,好歹吃痛从高墙上滑下去了。
方征又是心中一紧,听声音,那东西的皮肤,和窫窳一般,亦是刀枪不入……想必每次抵御的最好结果,就是那玩意终于放弃攀爬,退回密林中去。
刀枪不入……方征忽然心中一动。
他前不久领悟了龟甲上的第三式,自然开始进入第四式的学习,这一张图,方征猜是防御。
寻常的武术是有套路的,至少会拆分出十几个小人图,那就是一套动作。可是龟甲上的动作小人,只有一个图。它实际是一套,却没有指引,亏得方征悟性惊人,按着那个图的摆姿势的时候,总是会头昏,绞尽脑汁把各种动作都过一遍,包括倒吊倒立钻地埋沙等折腾自己,才逐渐领悟到,该如何把“一个图”拆成“一套图”。
龟甲上的八个图,第一幅是扎马步,姑且算是入门基础。方征摸索了很久才知道,不仅单纯扎马步,要屏气,要收紧脚跟腱,要气沉后周游……方征有武术基础,但武术套路何止这些,把他会的听说过的全都试遍,只有如此才不会头昏,就作为最合适自己的固定下来。方征也不知道自己练得对不对,虽然增添的威力对方征很有用。但方征总觉得,如果遇到熟通更多功法之人,获益想必会更大。
对于来历不明的功法,练到现在方征没有走火入魔,他一面庆幸自己的幸运,一面又如履薄冰,会小心地控制不要练得太过火。
第二式是“缩手功”,图上是个小人迅速从墙上的小洞钻出去,可以理解为训练身法,而第三式的察知,是把七感洞察力都提升一个境界,图上是一个人的五官发出光芒。他都顺利掌握了。
但是第四张图……则是一个人坐立,周围有一圈又像是佛光又像是盾牌的东西,方征觉得就像后世的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之类。方征刚开始试着练了一点,还没有找到固定的方法,眼下忽然被这怪物勾起了一点机缘式的领悟。他这一想,一下子就钻得深了,再加上目下厮杀声犹在耳畔,充斥浑浊气,并非是个适合领悟的地方,而且方征一心想着墓地死眼里的窫窳,不小心就招了点别的进脑子。
如果,如果能实际研究一下那东西的皮肤到底为什么刀枪不入,方征的心像是被什么攥住,有个声音贴在他的后脑勺上不住催促:去吧……去吧……
方征虽然看不见,却并不太阻碍他行动,他敏捷地爬下哨楼。子锋正准备射箭,无暇分心,而且他知道征哥哥很强,想必是去有其他布置,也没多想。
如果子锋看到方征的眼神就会察觉到不对劲。方征空茫的眼睛变得直勾勾的,狰狞地睁着前方,平时精明的方征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去吧……去吧……那声音操纵着方征……
方征一路走上悬栈,其他人也没多想,悬栈上还站着其他很多人,他们都在上面近距离丢石块砸马腹。
子锋试好弓弦,猛然张弓射出铜箭,一百步的距离非常轻松,他用了最大的力气,箭矢冲出去的时候,一阵风刮得几人不得不紧紧扶住哨楼。
那只铜箭正中“马腹”的大脑袋,没入了大半根,那玩意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吼声,像一只超级大的婴儿高分贝地啼哭,脑袋上灰败的肌肉艰难地抽动着,那支箭被一点点挤出来。
子锋一急,又“嗖”地射了第二只箭,正中前面的箭矢尾部,推了大半截回去,第二支的箭势比第一只还急,但第一只箭最后也只没到了箭尾部分。那怪物痛苦地在地上翻动起来,爪子往脑袋上乱抓,想把它折下来。
子锋赶紧三四支连珠箭发,射到那怪物的四肢和躯干上,大部分都没入小半,那怪物一边艰难地耸动身体,试图把那些讨厌的尖刺逼出来。子锋看准它心脏的位置,凝神灌注,射出威力最大的一箭,誓要取它的性命——
“啪”一声,子锋脸上猛然被抽出一道血痕,老牛皮筋断裂了。箭也偏了。
子锋气得一拳砸在栏杆上,想把刚才的鹿筋重新换上,忽然下面又传来了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