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奴真稍稍松了口气的样子,又问;“那为什么问奴那样的问题?别说只是随口问的,奴不是笨狼,没有那么好骗。”
楚言枝撑着他的肩膀坐正了些,抱了枕头在怀里。
她指指他那只膝盖,狼奴不那么甘心地收下去,蹲跪在了床头,仰面虔诚期待地凝视她。
“你……你功夫很好,确实不笨。”楚言枝把自己松了不少的衣襟拢了拢,视线落到枕头上的祥云纹,“同样是辛恩教的,甚至辛鞍是他亲生的儿子,你比辛鞍优秀多了,在外人面前提起来,辛恩也总是一直把你挂在嘴边。你师父一直很为你骄傲,你没有感觉到吗?”
狼奴敛目,眸光里的欲意也淡了些:“奴知道,师父对奴很好。”
“你是他唯一的弟子,辛家所有的好功夫都传给你了,你师父师公他们,不会希望你只是做我身边一个侍卫而已的。”
“可是奴不能离开殿下。奴活着就只为着能一直守在殿下身边。”
“你之前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不也活得很好吗?这世上不会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的。”
狼奴气息微哽:“如果没有将来能回到殿下身边,长长久久陪伴殿下的盼头,狼奴那些年也活不了的。”
楚言枝蹙了蹙眉,觉得他这话说得太夸张了,好像威胁她似的。
“我不曾对你下蛊吧?我就没有见过你这么糊涂的人。”楚言枝点了点他的眉心,“我那么舍不得娘亲,也知道总有一天要舍得下。狼奴,那天晚上我跟姚令说,他见过的女孩子太少了,所以才会喜欢我的,你不觉得你也是吗?你身边只有我一个女孩儿,你长大了,什么有了欲,你发不到旁人身上,只有发到我身上,才叫你以为自己没了我不行的。”
狼奴不语,良久握住了她的腕子,看着她细白的手指,轻声道:“殿下不爱奴,所以不理解奴。”
“我怎么不了解你?你是我养大的小奴隶,说话、吃饭都是我教会的你。”
“那殿下爱奴吗?”狼奴抬眸直视着她,见她愣住了,替她回了,“殿下不爱奴。”
“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情情爱爱没有意义,我看那些什么才子佳人的书,都是写来骗人的,尤其是骗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儿。你也什么都不懂,轻易就相信了。”
狼奴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细嫩的皮肤,一遍一遍轻轻地抚,抚得白中透出一层粉了,才又轻轻地揉:“殿下不爱奴没有关系,殿下的身体还是喜欢奴伺候的,奴可以让殿下的身体离不了奴。”
楚言枝见跟他说不通,把自己的腕子抽走了,回身朝里去。
狼奴明白,这是殿下又赶他走的意思。
殿下怪他患得患失,也怪他把书带到文华殿去看,但狼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殿下的话,师父和师公都对他说过,连辛鞍、金参、刀疤余几个人,也这样劝他,劝他离开殿下,去做更厉害的事,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名留青史。
可他们都忘记了,他原先那么努力地学所有事情,就是为了能留在殿下身边,不是为了那些,他也不觉得那些事有什么意义。
小狼本可以撞死在笼子里的,这便算了却了一头狼该有的命。哪有狼会甘愿被困死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地方?但殿下把他带走了,他的命就只是殿下的。
他从小就想做殿下的驸马,如今知道做不成了,他没有别的办法。为了能长长久久地留在殿下身边,他必须很努力很努力。
否则他拿什么和她的姚令小表哥争呢?
“奴夜里再来找殿下。”狼奴把书拿上,给她理理帐子,回身往外走。
楚言枝坐起身,隔着帐子同他道:“你可以不爱我的。虽然你是我的小奴隶……但连驸马都不必要爱我,你为什么还要爱我?你不会觉得不公平吗?我当然不可能爱你,你只是我的小奴隶啊。”
狼奴的脚步停在了珠帘前。
他想回头看看殿下,看看殿下此刻是用什么样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他做不到。
不可能爱他,不可能爱他……殿下还是承认了。他明知道的,他当然一直都知道的,本不该再伤心了。
狼奴牵动唇角,看向窗外投来的那束光,尽量安抚着自己的情绪,控着微颤的声线道:“奴并没有那么小器。殿下不爱奴有什么关系,能让奴再爱着殿下就好。”
楚言枝不能理解,她又不是在害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问他前程的事就更不是害他了。他不小器,难道她小器吗?她意思很明确了,不是要赶他,而是他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将来要过自己小日子的时候,她也不是不能放他离开。
毕竟她大概率是要嫁给姚令的,细细思来,“宠奴灭夫”太不厚道了。他是她的小表哥,是娘亲的亲哥哥和嫂嫂用心养大的孩子,她虽然没得选,他好像更没得选,这几年直接被告知一定会尚一位没见过面的公主表妹,身边不准出现别的女孩儿,她要是真做出“宠奴灭夫”的事,他爹娘和祖父母怎么想?他的爹娘,是她的舅舅舅母,他的祖父母,更是她的亲外祖父母。伤了他们的心,不就是伤了娘亲的心。
她是很想任性,任性地凭借公主身份肆意妄为,但也仅限于想想,并不打算真的那么做。她这些年被小奴隶勾引得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