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卫戍兵把重伤的西义师团长抬出车厢,汩汩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将军整洁笔挺的黄呢军装,染红了那曾经一丝不乱、风度翩翩的花白短须。
被射穿髋骨的第9旅团长池田正人少将跪伏在西义中将脚下,撕心的哀痛却不是来自身体:
“师团长阁下——,师团长阁下啊——,嗬嗬——呜……”
几乎没有浓厚的硝烟,几乎没有剧烈的爆炸,几乎所有车辆都千创百孔、面目狰狞。大部分歪倒一边,有的撞成一团。从车厢板缝中冲地一样淋漓倾泄着浓稠的液体,有的车上哭叫着跳下满身血迹的士兵,有的车上却没有任何动静。
晨曦中辽阔而平静的华北大地,朝雾笼罩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白桦林中鸟儿开始清脆地歌唱,露珠从嫩绿的叶片上无声地滑落,滋润着林间不知名却傲然怒放的野花。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一切依然那么美好,那么依然充满希望和活力。
医官还是没有找到,西义师团长斜靠在参谋的怀里,吃力地伸出一只带着雪白手套但沾着成块血迹的手,指着望不到头的、已经瘫痪的车队。池田正人吃力地顺着中将手指的方向张望,中将到现在没有说一句话——虽然看伤势应该没有伤到声带和肺部,他希望从中将的动作里得到指示。但是,除了知道那是指向北方以外,什么也不知道。手臂软软垂下。
“师团长——,师团长阁下呀——”
——
潮湿和煦的空气中散发着茉莉香片的淡淡清醇,在晨风中徐徐飘动的落地真丝窗帏旁暗暗绽放着娇艳的龙舌兰,水雾凝结在轻巧的玻璃门上一道道慢慢滑下,窗台上海棠飘落了一抹残红。走廊外烟水朦朦的海湾里偶尔传来一声孤单悠远的汽笛长鸣。
半夜里浠浠漓漓的一场小雨洗刷了现代化工业城市的污浊灰霾,也给燥热的南粤苦夏带来一丝清凉。
墙上三个大型高流明清晰投影里一个是总部联合作战室内的实况,一个是不断变换的前线态势图(右下角是战术数据分析框),一个是从情报局汇总上报的各地反映述评和一些绝密情报调用档案动态走字。
只有朱运泽依旧专注地注视着投影,不时和埋头翻看掌上电脑资料的雷兴翰交谈两句。刘国民和蔼地向总部秘书主任催促他的咖啡,用更加谦和的态度表示他的不耐烦。海军中将张炳生和少将宋希元一直正襟危坐,多少有点遗憾和落寞。冯天铭已经没心没肺地大声打着呵欠。其实一夜里大家都多少在休息室里睡了一会,只有他因为担心他骄傲的战略空军的表现,从半夜到凌晨瞪了足足一夜投影,还不时走到外面联指大厅大声向某个联队长声嘶力竭地呵斥和怒骂。
忙碌的陆军带兵将领没有露面,黄振伍、王云桐被临时抽调作为侨军的最高指挥官去汕头与福建十九路军的特使密判;杨殿杰的第一集团军正在与总部第五装甲军进行高强度夏季综合合练,没有命令不敢回来;丁学熹第二集团军具体负责边区防务,周边情况复杂,同样不敢擅离;孙振堂接替黄振伍作华北前线总指挥。
如同棋手下棋,雷兴翰下了一招双吃,淡淡地退到一边冷眼观察对手的反映,只是因为三十年代的信息手段太落后。毕竟开始行动到现在不到四十个小时,战役打响才二十个小时。加上日本关东军的司令部的通讯手段和指挥中枢可能都已经被摧毁,各方的反映还没有体现出来,真有点不太适应。看来回到三十年代,原来的节奏也得改一改。急性子要不得,不仅要比爆发力,还要比耐力。
我方地面部队投入共十七万(应该、但是没有计入宋哲元第29军38师109旅),除去未及赶到和用于佯动的部队,实际一线参战部队54000人(其中侨军15300人);战略轰炸、袭击、运输、战区空军均有出动。
敌方:日军战区内部队共33000人,伪军约3000人(主要在察东,大部临阵起义或逃散)。
虽然战役还未结束,但从目前战况来看,由于武国福出其不意、战机选择恰当和日军防备松懈、指挥混乱,天平已经开始向对我方有利的一边倾斜。
总部对这场战役的过程慢慢失去兴趣,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战役的影响和后果。
雷兴翰笑微微看着刘国民,反而搞的刘国民浑身不自在,微笑地低头品了口曹开谏亲自端上来的咖啡。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罪过,堂堂武装部队统帅部,咖啡居然是速溶的。
“运泽,各地爱国人士应该还没反应吧?”
“还没那么快,不过我们在上海企业界的内线已经开始放风,从战前舆论看,导向对我们非常有利。胡汉民、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李烈钧、程潜等重量级人物以及十九路军和中G中央都旗帜鲜明支持抗日联军。这与历史上的实际情况相符,现在联军如果获得相当战果,相信一些怀疑派、保守派中的爱国人士也会被争取过来。”
“从截获的一些密电来看,日本和南京政府的反应比我们想象的快,日本已经用电函警告南京政府不要违背《塘沽协定》,但还没有上升到外交照会的程度。可能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
“华北组密报,何应钦应该与梅津美治郎私下又有接触,详情还不太清楚。。。。。。”
“干脆干掉他俩算了。”冯天铭很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只有杀戮才能解决问题。
“不利局面也不是他俩可以造成的。”雷兴翰笑道,言下之意打掉这两个人会有其他人补上。冯天铭当然不会头脑这么简单,只是听到某些名字就嘴痒心烦。
“而且这俩人是咱们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