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握的一双手俱是冰冷,放佛谁也暖不了谁。
可他仍是那般用力的握住她,天塌地陷也没放开。
忽而生出了涩然之感,藤蔓一般在心中纠缠,偏生那刺破处流出的热血,整整温湿了所有干涸。
那一晚,两人终是再不曾言语,各自冷淡。
洛卿对寿宴诸事只字不提,但宁惜知晓暗中浪涛汹涌,天翻地覆,但这不过也是洛卿意料之中布局一环罢。
据闻那日世子在宴上旧疾复发,一病不起,回府后便在房中休养,闭门谢客,外人俱是不见,婚期恐有拖延。
长遥不见踪影,府中的护卫似乎也少了不少。
京中传的沸沸扬扬,揽鹤楼焉子鹤被魏华公主驸马捉奸在床,二人同归于尽,魏华公主吓得疯癫了。
那些茶余饭后的闲话很快烟消云散,如同从来没出现过一般,幽罗门顺理成章的换了另一人与洛卿接洽,揽鹤楼的二把手,一般风流俊美的公子,只是他身上不再有瑞香之气。
那日之后接连数晚,洛卿都是背对着宁惜入眠,只不过当宁惜夜里翻身时,都会发现自己再次被人抱在了怀里。
直到这一天,宁惜对洛卿道:
“陪我去个地方吧。”
湖水微澜,垂柳新芽,青石墓碑掩在杂草之间,坟头荒芜遍生。
纵是背山面水的风水之地,孤零零长埋于此,到底太过凄清。
人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洛卿静默矗立在宁惜身后,望着她扫墓、烧纸、上香,墓碑上面刻着熟悉的字迹:
亡夫林官之墓
曾经她一度以为自己活不下了,可最后都熬过去了,曾经她也一度以为自己可以重新来过,好像所有伤痛都不曾经历过一样,可直到近来她才明白,有些人事再也挽不回了。
或许,还是太过贪心。
终其此生,她也不会再是七岁时的宁惜,或是十七岁时的长安,那些光明或阴暗终是在命中刻下了痕迹,人生这一路,走过了,便不能回头。
这世上谁也不能两全其美,谁也不能有始有终。
原来恨是执念,债是执念,愧疚也是执念,她被往日无形的牵绊滞住了脚步,才总是又绕回原点。
曾几何时,她一心放下放下羁绊,了断尘缘,将欠她的讨回,将她欠的归还,企图得个孑然坦荡,问心无愧。
然而这世间有太多的事啊,从来不是欠与不欠那么简单。
洛卿扶着她起身,被她反手拉住衣袖。
他停住了动作,而她仍旧垂头沉默不语,只是固执的捏着那一角,用力得指骨泛白。
二人在那故人墓前,静默相对。
她是何等固执,善作主张铤而走险,抵死放不下那份骄傲尊严,哪怕已是和他生死相许,却终究是不会对他全然敞开心门,赤诚相待。
事到如今也不肯软声解释一句,如今这小小的举动,怕已是她倾尽全力所有的示弱了。
他心中一颤,连日里的郁结赌气统统泄了,只留空荡荡的怅然。
轻声喟叹,他伸手牵过了她的手,“回去吧。”
因为在意,故而惶恐,因为疼惜,所以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