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吗?”谢颜说着起身,不意外白落秋要与自己单独说话,“你坐一会儿,我待会儿回来。”他转头对温珩说。
“小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太紧张。”温珩抬手捏了捏谢颜的手腕。
“放心吧,我知道。”
谢颜与温珩这个小小的互动十分不起眼,一旁的李富根本没有看到,倒是雒少帅惊讶地挑了挑半边眉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谢颜上次来过这座洋房的书房,熟门熟路找到地方,敲门后直接推门而入,白落秋已经给他倒好了茶。
“师父。”
“坐吧。”白落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调查李家有什么收获吗?怎么带着温二少过来了?”
“有一些收获。”谢颜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后开口,“我昨天跟温珩还有温家的伙计们一起调查李天维,找到了他在跑马场的住宅,还设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捉到了一个他的心腹,温家人正在审问那人,估计很快就有结果了。”
谢颜话在脑子里打了个转,最后还是选择不告诉白落秋那个宅子里具体的情况。
就连毫无关系的他看到那些被折磨的与白落秋相似的少年都会感到恶心不已,何况与李天维有过刻骨铭心往事的白落秋?李天维已经是翻不起大浪的将死之人,白落秋已经够苦了,还是不要让他徒增悲哀了吧。
“那就好,李天维背后的事调查出来,方巡阅肯定会有动作,到时候我们就能放心了。”白落秋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对了师父,我这次去跑马场,还见到了一个人。”谢颜小心翼翼地观察白落秋的表情。
“谁?”白落秋不解谢颜为何突然如此认真。
“谷诗谩。”
“……你说谁?!”白落秋沉默半秒,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遇见了谷诗谩,天津谷家的谷诗谩。”谢颜一字一句重复。
“……”白落秋仿佛怔住了,定定站了一会儿才找回声音,“那你——”
“我还没有记起之前的事,但阿谩已经和我说了个大概。包括我与向颜林先生的关系,一年前向宅发生的事,还有谷家最后的遭遇。”
白落秋轻轻叹了口气,坐回椅子,“我没想到阿谩还活着,是我的错……当初我意识到谷家可能要出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谷夫人死在运河边的船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上的衣物都被流民扒光了,什么线索都找不到……”
“我原以为那孩子已经死在了江上,没想到居然——他……还好吗?”
“说不上好不好,虽然没残手残脚,但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大的刺激,现在正在温家养伤。”谢颜摇头,并不觉得这是白落秋的错。
天津与北京隔着不远的路,当初那种情况,白落秋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救下他一个已经很难得了,怎么可能还恰好救得到谷诗谩?
谷家的悲剧,是这个时代这个民族悲剧的缩影,怪不得任何一个努力奔走的人。
“我回头去看看他……”白落秋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伤感暂时赶出去,“你听他说了曾经的事,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先完成我的使命吧。”谢颜笑笑,“师父,我虽然还没有记起过去的事,但是已经初步了解,现在大敌当前,局势风雨欲来,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一些真相了。”
“……你想知道什么?”
“一年前的凶手到底是谁?我是怎么幸运存活的?还有……向姑父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白落秋抬头看向谢颜,面庞还稍显稚嫩的少年认真地看着他,语气自信十足,似乎永远没有能难住他的事,白落秋恍惚了一下,仿佛透过他看到了那位已经故去的先生的影子。
不愧是那个人带在身边教导过的侄子,白落秋心中一定,他本来已经对这件事感到绝望,只想尽力保护住谢颜,但现在,他突然看到了另一种更好的可能。
“你问的这三个问题,其实只需要回答第三个就足够了。”白落秋喝了口茶,组织语言。
“你应该已经知道,向先生当时是清廷的外交大臣了吧?”
“我知道,我还听李泉说过向先生是留洋革新派,为人公正手腕灵活,在京中十分有声望。”
“你说的对。”白落秋点头,“向先生当初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一心为国为民,与京中几大新势力都有交往,还与洋人领事们各有交情,甚至可以说他掌握着时局的命脉,清廷的倒台就有他的推手。”
“权势通天,炙手可热。”谢颜评价。
“所以怀璧其罪。”白落秋接话,“在向宅出事之前,向先生就曾忧心地对我说过,清廷倒下后京中的局势越来越复杂,明处各方势力互相斗争,暗地里的水更是深到他也看不透。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太过招眼,无疑是众矢之的,但是为了国家他不可能放手不管,日后若真有不测,只请我们能继续他未尽的事业,并关照一下他的家人。”
“你们?”谢颜捕捉到这个词。
“我们。”白落秋想了想说法,“‘我们’是向先生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张巨大的情报网,里面有走街小贩,茶楼伙计,也有教书先生,商行老板……三教九流,遍布各行各业,我也是其中一员。”
“这些人平日里都默默在自己的行业里做事,互相并不知道身份,我虽然因为和向先生关系近认识几个京中的同僚,但也不知这张情报网的全貌,向先生去世后,因为无人可以调动,情报网便沉寂下来,只有我们几个互相认识的人还在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