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修将小男孩身体举高,匕首尖抵在小男孩的侧颈上:“换个人来,我要你们的余警官。”
听见自己的名字通过对讲机传过来,余孟阳刚想起身,就被林厉按住了他的肩膀,用对讲机说了另一个余姓警官的名字。
余孟阳心知这样只是徒劳,但也明白这是为了保护他。
不过林厉其实还有另一层考虑,林厉想知道陈九修对于余孟阳的事究竟知道多少。按照陈九修的性格,如果昨晚山庄顶层时就已经知道余孟阳的身份时,陈九修不可能会放过他。那这之后的短短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余孟阳的身份又是怎么泄漏出去的?陈九修是真的知道了还是耍诈?
当陈九修看见新换上来的警察,冷笑了一声:“我要的是你们的余孟阳警官。”随后竟然报出了余孟阳的警号。他手中的匕首抵住了男孩的下颌:“我只给你们五分钟,不来,就先削掉他的耳朵。”
余孟阳几乎是弹了起来,林厉眼神中闪过凌厉之色,最终林厉还是点了点头:“去吧,穿好防·弹·衣。”
温少言攥住了余孟阳的手掌,一向干燥的手心沁出了汗,余孟阳摇了摇他的手:“放心……”
“我怎么可能放心?!”温少言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的怒火在太阳穴间蹿动,上一次也是,这一次也是,如果公安做不到卧底的最基本的安全保证就不该把他送出去。
“没时间了。”余孟阳再次晃了晃温少言的手,“你帮我穿防·弹·衣?”
终于,温少言强迫自己松开了余孟阳的手。
穿好防弹衣,又将纽扣一颗颗重新扣好,他们从车上走了下来,时间只剩下短短的两分钟。
就在余孟阳想要拔腿往谈判现场跑去时,温少言突然间从后面抱住了余孟阳,他低下头,嘴唇克制地在余孟阳的肩膀上落了一个吻。
“你的肩上除了正义和责任,还有我。”
余孟阳眷恋着脊背上的温度,但他的目光此刻只能看向前方。
目送余孟阳跑向谈判地,林厉走了上来,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你跟我一起来。”
林厉作为总指挥官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太近容易被陈九修掌握警方行动动态,太远对于场上的瞬息万变不能第一时间掌握。
“抱歉。”平心而论,林厉并不太喜欢这个气势凌人的年轻人,但此刻他却第一次理解了温少言,刚刚的那一幕对他而言,惊诧有之但更多的是唏嘘和歉意。按照规定,温少言是不能进入包围圈的,但是在刚刚那一瞬间,林厉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
他想起了李肖然的父亲。
李肖然的父亲李烨是他的老上级,李烨有一个相伴多年的同□□人,他们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后来喊那人“嫂子”,是曾经的同事们少见的家庭生活幸福的一对。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两个人会白头偕老,聚餐喝酒时也总能听见李烨眉飞色舞地说着他们以后退休后要去乡下找个带小院子的房子,养狗。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梦想一定会实现,甚至约好了到时候要去他们家的小院子里烧烤喝酒,还让李烨给他们留个大通铺,就像是最早的时候睡局里宿舍的那样。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的幸福时光戛然而止于某一天。
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一个李烨打了报告申请提前退休后的日子。
毒贩的子弹没入了李烨的体内。
当他牺牲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懵了,直到他变成了一个小盒子,知道他变成烈士园里的一方洁白的坟冢,很多人都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但这却并不包括李烨的爱人沈自远,沈自远是一名医生,本来也已经打了退休申请,在那之后接受了医院的返聘。所有人都企图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但只有沈自远淡然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当兄弟有空陪他喝喝酒,他会开心的。”
林厉起初不能接受沈自远如此之快地走出来,而且他们每年扫墓的时候都没有和沈自远遇到过。但随着岁月的流转,林厉意识到也许自己错了。
有时候爱不是歇斯底里,而是藏在眼底的。
那是一年李烨的忌日,林厉开车路过一个卤味店时想起了李烨生前最喜欢这家的卤味,于是把车停在路边。
老字号的店从不缺排队的人,林厉排在队尾,意外地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板,鸭脖子要中辣的。”
“沈医生来啦?还是老三样?”
“嗯。”声音带着笑意,“我爱人就喜欢吃你们家的卤味,下酒。”
“你对你老伴真好,他怎么没一起来?”
“他工作忙。”
“这么忙呢?”老板唠这闲嗑,一边将卤味装袋递出了窗口。
林厉就听见那始终带着笑意的声音,轻声道——“为人民服务嘛,忙点就忙点,他喜欢就好。”
那个队林厉没能排下去,他仓惶地回到车上。
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林厉发现自己已经双眼通红。
再后来,林厉每年过年还会去看看沈自远,房子还像从前那样一尘不染,就连绿植的位置似乎都和从前一样。
前段时间,他和李肖然聊天的时候,李肖然还想让他劝一劝沈叔。只因原来的房子是老房子,需要爬楼梯,李肖然考虑到沈自远膝盖不好,于是买了离医院更近的带电梯的新小区,钥匙都塞给了沈自远,可沈自远怎么都不肯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