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斯端着酒杯,指着恺撒,对着大厅里的众人说道:“朋友们,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庆祝我们的胜利,可是如果没有这位年轻人,我们或许早都葬身在米提列涅城下。是他,凭着他的机智、他的勇敢,拯救了我们,打败了米特里达特斯的军队,攻下了米提列涅城!”提尔穆斯显然很激动,他顿了顿,稳定了一下情绪:“现在,执政官允许我授予这位勇敢的年轻人——盖乌斯·尤里乌斯·恺撒最崇高的金像冠!”人群里发出了阵阵欢呼,中间也间杂着惊叹声和不服气的嫉妒声。是啊,金像冠作为罗马军队的最高荣誉,是每个军人都梦寐以求的。两名亲兵捧着金像冠走了过来,提尔穆斯亲自把金像冠戴在恺撒的头上。然后,举起酒杯,高声呼道:“来!让我们向我们年轻的英雄祝福吧!”说罢,他和恺撒碰了杯,其他人也拥着上前争着与恺撒碰杯,向这位幸运的年轻人祝福。恺撒也举着酒杯频频的向人们致意。大家都沉浸在欢乐之中。
战争结束了,小亚细亚恢复到了战前的宁静状态。士兵们也轻松了许多,他们都获得了或多或少的假期,有的回罗马探亲,有的去地中海的小岛上度假,有的乘机处理一下自己的海外产业。恺撒的任务也减轻了不少,除了每天必要的应酬外,其他时间他都和西塞罗泡在一起。上次战斗以后,恺撒和西塞罗就成了朋友,他们都欣赏彼此的才干,因此两人经常在一起谈论时政,品评人物,探讨学术。恺撒觉着从西塞罗那儿学了不少东西,对西塞罗本人也有了更多的了解。西塞罗和自己的姑丈马略是同乡,都出生在阿尔宾纳姆城。西塞罗比自己大六岁,家庭不过是一个中产的骑士家庭,属于平民的图利乌斯氏族,14岁的西塞罗就被送到罗马著名的诗人阿尔基亚的学校里学习,以后跟随伊壁鸠学派的哲学家菲德鲁斯学习,19岁的时候西塞罗去了罗得斯投到大修辞学家摩隆的门下学习雄辩术,他歌颂马略的长诗《征服森布里人的战争》就是那时期写成的。后来,西塞罗回到罗马城又在两位斯采伏拉的指导下非常用心地研究法学,斯采伏拉兄弟都是*,又是渊博的法学家,他们把法律学最微妙的精髓和奥秘都传授给了他。恺撒对于西塞罗出身贫穷,却能受到如此良好的教育,非常羡慕。恺撒知道自己虽然也颇有一些辩才,但跟西塞罗相比,还是差了一截子。
这一天,恺撒又在向西塞罗请教一些关于辩论术的问题。西塞罗在问答了一些问题之后,笑着对恺撒说:“恺撒,你的辩才也很不错,欠缺的只是系统的训练,只要有人一点拨,就行了。”
“我不是在请你点拨嘛。”
“我哪行,你要真想提高辩术,还是去找我的老师摩隆。这儿离罗得斯也不远,而且现在战事也停了,更何况提尔穆斯那儿,你比谁都有特权。”西塞罗鼓动着。
恺撒深深为西塞罗的话语所打动,他知道自己所欠缺的是系统的训练,要是能去一趟罗得斯向摩隆请教一下,那会受益无穷的。可是……恺撒深深地陷入在沉思中。在小亚细亚的这几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家,想着母亲奥列利娅,想着妻子科尔涅利娅,自己多么想能回去看看她们哪。平时在众人面前恺撒是个活泼、开朗、没有忧愁的人,时常周旋在小姐、夫人们身边。可是,今天在自己的朋友面前,恺撒再也掩饰不住了。
西塞罗很了解恺撒此时的心情,他们俩在进行学术交流之余,也都谈到了各自的家庭。西塞罗抚着恺撒的背,安慰着说:“快了,快了,你就会见到她们了!”
“可是,这该死的苏拉!”恺撒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咬着牙,诅咒着:“只要他活着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回罗马!”
“不要管什么苏拉,恺撒,你要像你的姑丈马略那样!”
“可苏拉不是说我值好几个马略吗?”恺撒叹着气说完,随即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这个故事,恺撒曾当作笑话跟西塞罗说起过。西塞罗止住了笑,很庄重地端详着恺撒:“你真的抵的上好几个马略,真的,恺撒!”西塞罗停顿了片刻接着说:“真正的雄鹰是不会永远在鸡笼里的!相信我吧,恺撒,事情会有转机的。”
正在这时,提尔穆斯的传令官过来了,他让恺撒赶快到最高指挥官那儿去,说提尔穆斯有事找他。西塞罗看了看恺撒,眼睛眨了几下,那神情仿佛是说,怎么样,有转机了吧。
在最高指挥官那宽敞的屋子里,提尔穆斯正兴奋地在来回踱着,手里还端着个酒杯。一看见恺撒推门进来,提尔穆斯立刻又倒了一杯酒,递给恺撒:“来,我们庆贺一下!”恺撒接过酒杯,不知道这位指挥官大人有何喜可贺,正要发问,提尔穆斯却凑到恺撒跟前,对着他的耳朵灌进去几个字:“暴君死了!”
恺撒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酒洒了几滴,脸上却还是显得很平静,低声重复了一句:“苏拉真的死了?”语气显得有些迟疑。
青年时代(8)
“嗯,真的!这是你母亲的信。”提尔穆斯递给恺撒一封信,然后又去倒了一杯酒。
恺撒接过信来拆开一看,果然是母亲的亲笔信,信中写道:“苏拉已死,罗马可归。”恺撒抑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也顾不上提尔穆斯,紧攥着母亲的信冲出了屋子,他感到心情特别舒畅,太阳就要冲破乌云的阻挡出来了,自己又能重返罗马了……
恺撒背着手站在罗马城外台伯河边自己别墅的平台上,凝望着罗马城。罗马这两天的天气很坏,阴晴不定,时而丽日当空,时而又乌云密布。此刻恺撒的心情也很郁闷,这次他从小亚细亚回来,本来是充满了信心,准备干一番大事业。可是回来以后,才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不错,苏拉是死了,可他这几年苦心的经营没有白费。苏拉的党羽把持着*院,控制着军队和政权,非苏拉派的人依然受着打击,很少有人能跻身进入高级领导层,只有新当选的执政官玛尔库斯·埃米利乌斯·列皮都斯是*派。他对苏拉残暴的统治非常不满,上台以后,他就着手废除苏拉的一些政策,因此他的身边聚集了不少对苏拉不满的人物。恺撒回来以后,跟列皮都斯有过几次接触,科尔涅利娅的兄弟路奇乌斯·秦纳也是列皮都斯的人,他也多次向恺撒吹嘘过列皮都斯反苏拉的作为。恺撒最初对列皮都斯抱有很高的期望,确实想把他作为自己施展宏图的强大支柱。但接触时间长了,恺撒发现列皮都斯不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缺乏远谋,而且非常软弱。不久恺撒就离开了列皮都斯,他不想做没有保险系数的事情。果然,每当苏拉派的人马对列皮都斯的政策进行攻击时,他就妥协了,一点点的退却,最终还是让苏拉派的人赶下了台,列皮都斯只身逃亡到撒地尼亚。苏拉派的人控制了局势,他们重新选举了一个执政官,完全忠实地维护着苏拉的政策。在列皮都斯失败后,恺撒就和他的母亲、妻子一起到了别墅,现在恺撒就想静下来思考一下今后自己所要走的路。恺撒知道自己在现在的形势下,已不能立即从政了,只能伏下来,静静地等待和积蓄力量,在罗马的市民中培养自己的声望。想到声望,他记起了西塞罗曾开玩笑的对自己说过,他当年第一次出名,就是因为帮别人诉讼,参加公开辩论获得的。在跟母亲、妻子商议后,恺撒决定立即去组织一些诉讼案,最好是带有政治色彩的,这样既能更多的吸引罗马市民来观看,同时又有发泄一下自己心中对苏拉派的怨气。
罗马*院的广场上挤满了从四面八方拥来观看法庭辩论的人。人们一方面是因为诉讼案的被告是曾担任过执政官的盖乌斯·安东尼乌斯,大家都想看一看安东尼乌斯的丑态。另一方面是因为今天双方的辩护人太有名了,安东尼乌斯的辩护人是著名的克温图斯·霍尔田西乌斯,罗马最善辩的人;另一方的辩护人就是恺撒。恺撒这已是第二次在这样的场合辩论了。上一次是控告盖乌斯·科尔涅利乌斯·多拉贝拉的勒索罪,多拉贝拉是苏拉的死党,也曾担任过执政官,恺撒在那次诉讼案中一举成名,他以他的优雅的风度,精妙的辩论折服了在场的所有人,要不是*院的干涉,多拉贝拉也就难逃法网了。这次恺撒指控的安东尼乌斯,也是著名的苏拉派人物,恺撒指控他犯有勒索和贪污的罪行,并再次担当原告的辩护人。安东尼乌斯不甘示弱,也请来了霍尔田西乌斯为他辩护。消息一传出来,整个罗马城都轰动了,这是难得的辩论龙虎斗。不少罗马人为了能看上这次大辩论,连生意都不做了。更有达官贵人为了能更好地听清辩论,早就在有利地形搭好了棚子。
现在辩论已到了最精彩的阶段,双方辩护人轮流攻击对方,找对方的漏洞,台下不时地发出喝彩声和掌声,为两个人的精彩演说鼓劲。不过掌声多半是为恺撒而响起的,罗马最善辩的霍尔田西乌斯已经落了下风。恺撒的演说逻辑严密,用词精确,把霍尔田西乌斯辩得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了。最后,当法官宣布安东尼乌斯有罪时,广场上的人们都欢呼起来,他们纷纷拥上台向恺撒祝贺,并向他索要由他亲笔签名的演说稿。在当时的罗马,谁要能得到一份著名演说家的签名演说稿,将是无上荣光。所以演说家们在演说前都要准备一些演说稿在演说完毕后,向听众分发。演说家对此也非常重视,因为谁的稿子被索要的越多,就表明谁的稿子越受欢迎,谁在罗马也就越受欢迎。本就是为了求名望而来的恺撒,哪能错过这种好机会,他把早已准备好的自己签了名的演说稿向人群分发着,同时还向人们说着感谢词。
恺撒的目的达到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在罗马已经能算上一个名人了。同时恺撒也清楚自己在辩论上还有不足,他想到了西塞罗建议他去罗得斯接受系统训练的话;而且他感觉到自己这两次诉讼案锋芒太露,自己诉讼的对像又都是苏拉派的重要人物,这下虽然出了名,树敌恐怕也不少吧。锋芒太露必会早断,因此恺撒决定即刻东去求学。
碧波万顷的地中海上,水面很平静,一丝波纹也没有,那么光滑,那么明亮,像一匹巨大的、没有丝毫折皱的蓝绸缎铺在那里。海面上一艘不大的白色帆船正由西向东往法尔玛库撒岛的方向缓缓地驶着。白色帆船的甲板前沿上站着一个人,正捧着一本羊皮装订的书欣赏着海面的景色,他那白色长袍的下摆随着海风刮着。这正是去罗得斯求学的恺撒,本来恺撒早就应该到了罗得斯,可是从未见过海的恺撒一出海就被大海那绮丽的风光吸引住了,不看够了就不想走,因而船时行时停,到现在才刚刚到了米利都附近的法尔玛库撒岛海域。恺撒为了更好的了解海上的风光,特意高价买了个有丰富海洋知识的老希腊奴隶。现在那个老希腊奴隶正在恺撒身旁,指着周围的景色和不远处的法尔玛库撒岛向恺撒介绍着,恺撒也饶有兴致地听着,看着。
这时候,从法尔玛库撒岛的后面转出两艘黑色的帆船向着恺撒他们船的方向驶过来。起初大家都没在意,以为也是什么过路船。可是渐渐的,有人发觉事情不对,这两艘船怎么会直直地向自己的白帆船驶来,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两艘乌帆船越驶越近,快要靠上恺撒他们的船了。突然,这两艘船降下了黑帆,隐藏在黑帆后面的竟是一面绣着骷髅的旗子,旗的周围是几十名手执利刃的彪形大汉。
“海盗!这是海盗船!”早有人认出来了,狂喊着,“赶快往回退!”
可是已经迟了,几十名海盗已经从他们的船上跳过来了,拿着刀围住了恺撒和他的希腊奴隶们,船上的水手也被他们逼住了。海盗们逼迫水手把船开进岛后的水湾。水手和奴隶们一个个吓得哆哆嗦嗦。恺撒倒是很镇静,非但没被吓着,反而微笑着看着行凶的海盗。这倒把看着他的两个海盗给搞懵了,两个人拿着刀子直往后退,不知道恺撒是个什么人物,怎么被绑架了还这么开心。船绕到岛的后面,拐进了一条水道,水道很窄,好像是人工的,仅能容一条船通行,过了水道,就是一处很宽阔的水面,船就在这儿抛了锚,看来这就是海盗们的大本营了。恺撒观察着这一切,心里不住地盘算着。恺撒他们下了船被带到岛的另一面的一处空地上,这里已经有不少被海盗们绑架过来的人:有商人,有僧侣,还有渔民等等。
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正站在石头上向被绑架来的人说着什么,他的前前后后围了不少海盗,看来这人就是海盗头子了,只听他说:“各位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欢迎大家到法尔玛库撒岛上来做客,我们请你们到这里来享用无尽的阳光和清新的海风,你们在这将会受到最优厚的待遇,我们将会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尽量满足大家的一切要求,只要你们交了款,就可以从度假地返回,我们保证绝不失言!希望大家在这儿能度过您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他周围的海盗都为他鼓掌喝彩,他自己对这段开场白也颇为满意,摇晃着脑袋:“好!现在,我开始宣布价格!”
他指着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说道:“你,10万塔兰特!”
“10万?10万塔兰特!您可要了我的命了,”那个商人立刻号叫起来,“我到哪里找10万塔兰特呀!不行啊,您得让我少给点呀!”他趴在那儿苦苦地哀求着。
青年时代(9)
海盗头不耐烦地叫道:“好了,你给9万!”商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海盗立刻冲到他的面前,给了他一记耳光,商人立刻安静了。
接着,那个海盗头指着那个僧侣说:“你10万!”随后他又指着别的被绑架的人报着价格,“你10万!”“你8万。”人群中随着海盗头目地报价声,响起一阵哀求声,不时的还有耳光声。这时,那个海盗头走到恺撒身边,发现恺撒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觉也有些发毛了,他当海盗这么多年,还没有看见过有哪个被绑架的人如此高兴,他也拿捏不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虽然恺撒只穿了件很普通的白色长袍,但他身上却透着一股不可压抑的傲气,一双眼睛里闪现着对自己的讥笑。海盗头子有些发窘,又很有些恼火,但不知怎的,今天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竟发作不出来。他只能暗暗发火:你笑,待会儿我让你笑不出来!我给你出个大价,让你拿不出来,苦苦哀求我降低,看你到时候还笑得笑不出来?
想到这儿,他指着恺撒说:“你15万,不,20万塔兰特!”周围喧闹的众人顿时都静了下来,他们无法想像有谁能付得起20万如此巨额的赎金,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了恺撒。
海盗头得意扬扬地看看恺撒,恺撒的脸上也显出为难的样子:“20万塔兰特?”恺撒叹了口气。
那个海盗头子看着恺撒为难的样子,心里舒服极了,一定要让这个年轻人出出丑,他一心想听到恺撒哀求自己,也故意叹了口气:“20万太多,我们可以讲一讲价钱嘛,不过……”他还故意耍了个腔调。
“20万?难道我竟只值20万,太看不起我了吧。”恺撒也拿起了腔调,“我可以给你们50万塔兰特!”
场上静了的众人都鼓噪起来,20万已是不小的数目,50万塔兰特更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这个年轻人莫非疯了?恺撒难道真的疯了?没有,他一点都没有疯,他这是一招缓兵之计,他抬高价钱一方面是唬住海盗们,让他们不知自己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另一方面给自己留下足够的时间搬兵求救。果然,那个海盗头子一下子就愣了,他实在摸不透这人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