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这妃子恰在此时转身,手中抱了一个孩子,两人一起挡下了这一刀,那孩子的哭叫便被这一刀挥断,一大一小两具尸身倒地!
“道济!吾儿!”
完颜亶抛刀,对天嘶吼,声振皇宫,贤妃张氏则已经晕厥在地,不省人事,宫中大乱。
大金国魏王,大金国皇帝唯一的龙种,才满一岁地完颜道济,竟然就这么被自己地父亲一刀挥毙!这是天要亡大金么?为何济安不满一岁便病死,道济才满一岁便横死?朝堂中诸人闻讯大惊,兀术与韩昉安定下众臣,即随侍卫抢入后宫,那些污秽地宫人则早已经被砍杀殆尽,宫中处处血腥,御医还在抢救贤妃。而完颜亶却在寝宫中将门反闩,独自一人抱着道济尸身,双泪泉涌,不能作声。
“陛下!陛下!快开门!”大兴国在门外急得跳脚,却不敢擅自撞门而入,直到兀术赶到,才沉声大喝:“破门!”
众人入内时,见完颜亶抱着道济尸身,坐在那里,如泥塑木雕一般,只是目光涣散,泪水犹自潺潺而下,却对众人不闻不问,兀术见事态不妙挥退众人,留下韩昉与大兴国,才缓缓上前道:“陛下,宫中无细事,举动之间,大金国安危系于陛下一身,况陛下春秋正盛,何患子嗣?如今且宜安抚宫内宫外,以安大金江山社稷,不可倾颓如此啊!”
完颜亶闻言,目光慢慢凝聚,缓缓道:“皇叔,朕失德,不能见容于天,方有前后之灾,眼下方寸已乱,不能治事,上京城中,便由皇叔处置,不可令宵小辈为祸大金,宫中由大兴国安抚。朕想与这孩儿多呆片刻,皇叔与老师先退下罢。”
兀术见完颜亶眼光聚在道济脸上,说话间条理清楚,实在不晓得是否已经醒转,但所交待的大事却非办不可,当下与韩昉、大兴国惟惟而退。
“立即紧闭诸门,上京不得容一人一马进出,御前诸军全部上御道整队,满城净道,黎民尽归家中不得外出!”兀术出宫,连下数道令,一道急似一道,上京城中大是戒惧,皆知宫中有变。宇文虚中一到府上,便令府中众人准备应变,且观察五国城中动静,岂料诸门紧闭,满城兵马,知道兀术已经出手,自己所谋之事还不到时机,只得喟然作罢。
但皇子命丧,岂是遮掩得住的?大金国可以继承帝位的宗室子弟心思纷纷活络起来,自上京至燕云一带的宗室子弟,纷纷离开治所,前往上京。或者托家中长老辈出动,打探消息,但兀术在上京城中有如中流柱,诸宗室子弟纷纷被责令返回驻地,而宗室长老们却被兀术大加奚落,兀术在朝中公开宣称,今上年方二旬,后宫充盈。必有子嗣。轮不到众人去动脑筋。一时间朝堂噤声,再无人敢议论皇位继承问题。
杨再兴在晋城中得到讯息时,大事已经抵定,不由得望北兴叹,对兀术之能深为叹服,只是心中透亮,晓得宇文虚中失去了一个最好的发动机会。看来兀术一天不死,大约宇文虚中之计难逞!但晋城军却没有这种感觉,毕竟从一开始,杨再兴规划地大举北伐之事还在数年之后,眼下泽州、潞州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万宋民,近四万未足精练之军,大批火器兵甲还在生产之中,没有完全具备北上争雄地实力。须再过得数年。练成十万精兵,便是向兀术讨教的时候,那时当不受赵构所制。自然可以快意恩仇。
“兀术,切莫早死,等咱老杨来与你送终!”杨再兴望向东北,默默为兀术祈祷。
此时已经九月初三,晋城外十里,千亩棉花绽放,虽然远不如杨再兴在后世见过的那般大,更没有那么高产量,但早已经可以肯定地说,姚在大夏国一趟并没有白跑,连任之才也来看过,证实这就是在大辽和大夏所种的棉花,用于纺织白叠布的便是此物。但大夏国中从来没有人会种这么大规模,毕竟白叠布与丝绸比不得,卖不了高价,却要占良田,还须费不少功夫照料。杨再兴却不管任之才说的许多不足,只要是棉花便足矣,毕竟在后世,“人人有衣穿”的计划主要还是通过这种作物得以实现地。
而恰在此时,姚也历经艰辛,渡河北上,随行地却是十余位身着奇装地“南蛮”人,前来接应的商号伙计,见这君人来得古怪,男女都有,说话也不好懂,都在背后窃笑。姚却是心急如焚:夏人当日曾言道,棉种四月下地,九月便当采摘,时候错过不得,是以通过岭南分号找到通译之后,渡海前往目前还没有分号的大宋最南面地琼州,使尽解数,才半诱买半强迫地将这十余位懂得纺木棉的黎人带至河北,却是深怕错过了棉花采收。
岂料到了晋城榷场安顿下一众黎人之后,才听到消息:不仅千亩棉田已经采摘殆尽,且从大夏聘来的匠人已经将棉花去籽,眼下正等待纺机制成,便要大量纺线织布。権场内为此已经规划出数十亩地面,开始修建棉布坊!
“大哥天纵之才,似这等事也了若指掌,兄弟惭愧,几乎误了大事。”姚见自己急如星火地赶到,仍是迟了一步,好在杨再兴有先见之明,才未误了大事,见杨再兴禀报时,愧然不安道。
“姚兄弟说哪里话!能够带这些黎人来,便是立下大功,为兄另有重赏,这个且莫计较,而今大理也不须去了,晋城有一事须偏劳姚兄弟,不知姚兄弟肯为杨某分忧否?”杨再兴大笑抚姚肩膀道。
姚胸口一热,却是左右为难,半晌才道:“大哥所托之事,便是当山火海,姚某也皱一下眉,只是家中老母乏人奉养,妻小又贫弱不能自奉,只怕是?”
杨再兴慨然道:“既然要偏劳姚兄弟,岂可让兄弟难以为家?实不相瞒,建州分号已经前往兄弟家中,迎兄弟家小来此,大约半月内总该到晋城了,此后与为兄共享福贵,共创大业,莫要令为兄失望!”
姚膝下一软,就此跪了下去,拱手道:“大哥待姚某如此,但有何差遣,只管吩咐便是!”
杨再兴连忙扶起,拍去他膝上灰尘:“自家兄弟,如此便见外了,为兄因屡次差兄弟寻找棉种与纺工,眼下已经在榷场中新建‘晋城棉坊’,所费总不下万,却须一名得力主事。江南缎坊有李德兄弟在那边厢主持,眼下已经是江南第一大缎坊,李兄弟眼下月入万有余,若得姚兄弟肯屈就时,此间棉坊便要交给兄弟打理,却莫辞辛劳!酬劳也必从优。”
姚张口结舌,若非杨再兴拦住,几乎软倒在地。与李德不同的是,姚没有带资本入股,杨再兴只是在例钱之外给了一成地干股给他,便当请了一个经理人罢了,但杨再兴对这桩生意却极有信心,料到此后十余年间必有极高成长,姚眼下收当逊于李德远甚,以后却也难说得很。
当下姚走马上任,带黎人一道监督新织机制作,太行有的是木料,晋城中便贮藏了不少现成的干木料,不出月余,便一切就绪,房舍虽然还未完全建成,但榷场中有的是空房舍,黎人与夏人工匠纷纷出手,带了数十位宋人徒弟,不断将五万余斤棉花纺成线,再织成布料。晋城中自然有现成裁缝,一件件纯棉秋装、冬装从晋城产出,很快布满泽州、潞州各城中。杨再兴只是指示缝制了一批夹绵花的祅子,入冬时,此物可以抵得皮裘御寒,却远不及皮裘所费之贵,眼下才入秋,却是暂时用不上,杨再兴遂下令贮入库中,以备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