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杨骁把脸转向窗外,避开迟明尧的目光。这话一说出口他就意识到有些过火了,任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不会高兴到哪儿去,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是一身少爷脾性的迟明尧。他也知道自己可以说点什么来弥补刚刚的冲动,但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说。
迟明尧盯着他看了半晌,冷笑了一声,说:“后悔了?”
李杨骁仍旧看着窗外,今天的阳光灿烂到有些刺眼。不远处,刚刚找他签过名的那三个女孩儿,又跑过去围住了徐景晔,她们正送给他礼物,喋喋不休地和他说着什么。大概是什么注意休息,不要太累,我们永远支持你之类的套路话。可即便是这么套路的话,也很久都没人这么跟他说过了。上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大概是多久之前来着?都记不清楚了。
李杨骁把目光从那三个女孩身上收回来,说:“我有资格后悔吗。”
这话的尾音很轻,轻到不像个问句。
迟明尧眯了眯眼睛,又散发出那种危险野兽的气息,他微微偏头,给自己点了支烟,吸了一口说:“李杨骁,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陈瑞能封杀你,我当然也能,而且能封杀得更彻底。”
车里的刚开冷气起了作用,气温似乎降到了冰点,李杨骁垂下眼睛说:“我信。”
迟明尧抽着烟,问:“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再找个更厉害的金主?”
李杨骁咽了下喉咙,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脸,说:“对啊。”
迟明尧咬住烟,伸手捏住李杨骁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说:“你觉得你还能找到谁?”
李杨骁抬起眼睛看他,笑了笑说:“这有什么难的?找金主,总比找真爱容易吧。”
迟明尧的手上加了力,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也笑了:“也是,对你来说,好像确实是。”
这时,车窗被敲了两下,发出“笃笃”两声闷响。
迟明尧转头看了一眼,是刚刚从拍摄场地跑过来的导演。他松了手,降下车窗,说:“徐导什么事情?”
导演弯下身子,趴在车窗上问:“迟少今天过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这附近有家私房菜馆,口味还不错,这样,今天中午我请客,叫上剧组里的几个熟人,大家一起聚聚吧,怎么样?”
迟明尧转过脸看李杨骁,扯了下嘴角,意味深长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李杨骁当然觉得不怎么样。估计这会儿,关于他的传闻已经在整个剧组被传遍了,工作之余又多了一个谈资,大家应该觉得挺开心吧。
他简直可以想到一会儿在饭桌上场景,坐在迟明尧的身边,所有人在看向迟明尧的时候,也会特意用余光扫过他。他喜欢演戏,但不想把自己的生活也演成戏,虽然现在看来,他已经这么做了。
李杨骁摸了一支烟出来,捏在手上,脸微微偏向窗外一侧,说:“我怎么样都行。”
迟明尧看了他两秒,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然后转过头跟导演说:“改天吧,中午约了别人。”
导演走后,迟明尧发动了车,两人之间一路无话。李杨骁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抽烟。
抽烟的时候,他一直是皱着眉的。
迟明尧刚刚并没有为难他,或者说,其实是又帮了他一把。明明按照迟明尧身上那种逆反的少爷脾气,他应该同意导演的邀约,然后很有兴致地看他当众难堪才对。
——你越是不想我这么做,我却偏要这么做。这才是熊孩子迟明尧一贯的做法啊。
除非……他想出了更能折磨自己办法。
李杨骁睁开眼睛,对着窗外弹了弹烟灰,然后扫了一眼迟明尧——他也在皱着眉,把心情不佳全写在脸上。
他皱眉的样子让李杨骁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个时候,他也是这么皱着眉,靠着那辆很拉风的卡宴抽烟,夕阳洒到他的肩膀上,把他侧脸的线条映照得极其漂亮。
迟明尧身上的气势其实很迫人的,脸上也时常显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最初坐到他身边的时候,李杨骁经常有种被压着的不自在感。只是这种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渐渐消失了,直到现在,他已经可以很自在地坐在迟明尧身边,对那种气势习以为常了。
是因为习惯了吗?李杨骁想,好像又不仅仅是这样,大概是因为他逐渐了解到,迟明尧身上的那种少爷脾性,并不是因为他故意摆少爷架子,只是因为这人从小到大实在太养尊处优,无意中散发出一种类似于谁也奈何不了我的任性。
李杨骁想到这里,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是,一个人有资本任性时,干嘛还要活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