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玄陵这一刻似乎才想起来还不曾介绍,于是说道:“是晏某疏忽了,这位是在下的师弟安常,如今也是一位灵州御史,负责监察南安郡一带情况。”
子黍明白了他的意思,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上清子黍。”
晏玄陵听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竟是上清弟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子黍亦如先前晏玄陵一般,感到一阵羞愧,“原先不过是山野散修,最近才拜入上清的。”
“原来如此,”晏玄陵点了点头,其实最想问的是子黍为何会与天璇同行,但交浅不可言深,便说道:“彼此同行,也是缘分。不过我看杜兄似有倦色,便不多加打扰了。”
子黍想了想,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便点了点头,“好。”
待到子黍转身离去之后,安常才低声问道:“师兄,此人姓杜?”
晏玄陵眼里闪过一丝疑虑,“师弟此言何意?”
“没什么,只是听闻南离郡的杜家,最近似乎有些动作,水府师叔亦提点我们要多加注意一二。”
“是么?”晏玄陵眼里疑惑不减,似乎在思考着另一件事。
船舱之中,子黍躺在床铺上,回想起先前的经历,如同深陷一片迷雾之中,仿佛山村的迷雾再一次将自己包裹,失去方向,也失去知觉。
到底……到底是什么……
冥冥中,仿佛有一条命运的线,系在他的身上,拉着他往前走,而他自己,也同样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方。并不是说这一刻子黍有种命运被操控的感觉,而是他失去了自己的方向感,只好听凭命运给他指引方向。
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仙道?不……长生?不……清儿?是清儿吗?可以吗?不……为什么不?不能……不可能了……要是可以回到过去……然而回不去……爹娘,爹娘在哪里呢?杜家,杜家,家……杨百喜……回家……
子黍仿佛在一场迷梦里,却又感觉自己清醒着,当家这个概念一点点从内心深处冒出来后,他如同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一般,浑身哆嗦了一下。
睁开眼,仍是昏暗的船舱,隐隐听到水浪的声音,让他意识到自己还在船上,要前往那一个完全陌生的中天皇城,但心里的声音却仿佛越来越强烈,不断在自己的耳边回响。
起身走出船舱,来到楼船的甲板上,天色已是昏沉,迷茫的水雾却仍是包裹着船身,如山村曾经的大雾一般,望不到两岸,望不到任何除了白雾和江水以外的东西,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只有这一艘船在前行,甚至感觉不到前行本身,如同陷入永恒的静止。
“有鸟自南兮,来集汉北。好姱佳丽兮,牉独处此异域……”
渺渺云雾中,忽传来朦胧歌声,若远若近,辨之不清。
子黍朝江上望去,远山隐现,若有人渔樵于江渚之上,却仍辨不清方位,云雾之中似乎显现出一片浩大祥和的场景,仙人飞舞,宫殿林立,都在云天之上。
他愣了片刻,有些不敢置信,再凝神看去,确实见到云天之上缓缓浮现出一处神秘仙境,坐落于山峦之间,主峰之上流水奔流而下,如银河坠落,而当中鸟兽飞舞,羽毛皆光鲜亮丽,散发出祥和圣光。
群山之上的仙宫,由一根根白色立柱构成,重重叠叠,高立于山巅之上,近乎看不见尽头,五彩神鸟在当中展翅,似有仙人立于其上,渺渺歌声亦不再凄冷,转而变得典雅和睦,纯净圣洁,钟鼎之声不绝于耳。
至于更远之处,仿佛羲和浴日,天日本身化为晨曦,如要吞噬整片长空,方始显露不足四分之一的边际,便已经占据半片苍穹,无边的白光亦不断增强,整个天地间一切的色彩都失去意义,只剩下一片光和热。
子黍看到此刻,猛地大叫了一声,再也不能直视这一轮比天穹还要广阔的巨日,捂着双眼跌倒在地,就如同在朝拜。
双目的刺痛在他低头伏地时渐渐缓和,又流了些许眼泪,那无边无际的白光似乎渐渐散去,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之后,四周先是一片黑暗,然后才缓缓恢复色彩与轮廓。
楼船之上,还有一些人,只是都十分惊异地看着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子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四周的人,都有着一重模糊的影子,然后又往天上看去,先前所见的景象早已踪迹全无,四周仍是茫茫白雾。
沉默片刻,子黍不动声色地下了甲板,回到了自己的船舱之中。
眼里的灼痛还不曾完全消去,可是看四周众人的反映,似乎根本没有见到天上的景象,倘若是他自己的幻觉,眼里的疼痛又是怎么回事?莫非真的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这幅景象?
子黍心绪杂乱,隐隐还有些惶恐不安,如同当初在山村曾见到月牙湖上突然冒出一座神秘妖都,如今他对白雾有种难言的恐惧,仿佛那白雾的深处永远藏着许多神秘未知的东西。因而他在最初那一刻,觉得这也不过是一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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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门打开了,他听到之后便立即出了自己的船舱,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天璇。
天璇恰到好处地退了一步,皱眉看向他,似乎等着他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