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堇也不理会哥哥对章从素的爱理不理,她将自己和章从素的婚事理一遍,告诉陛下和那人,“我慕容堇不是输不起的人,不过是我不要你,你配不得说不要我!辅国公是好人,小时还抱过我,我不会伤害他。包括你们国公府的所有人,我都只要‘眼不见心不烦’。至于你,”她跪下,去向皇帝求道,“我不要杀章从素,只要他除了官服,没有辅国公的相护,做个平民。我愿意见他像个普通书生,从最基础的秋试开始。之后他有本事赢得该有的官位,我慕容堇绝无二话!”
“……微臣谢公主不杀之恩。”章从素怔怔地跪下叩谢,心中杂乱一团,喜悲不变。
慕容岳见二人达成共识,就下了旨意,贬谪辅国公出盛京,收取所有财产充公,在边远之地定居,无旨不得回来。章从素罢官,去服为平民,去留不提。旨意念一遍,二人无异议,他就摆手派太监,跟随章从素一起去辅国公府上宣布圣旨。
章从素再次念了罪,给皇帝叩完头,又专门给公主磕了头。他站起身后,往殿外走去,经过公主边,苦笑,“微臣,其实……只是想去明月楼提醒公主,公主不必委屈自己选劳什子驸马,章某不是良配,谢公子必然也不是良配——公主该等着最好的。”
他说完,又自嘲一笑,颓声,“可惜……我好像,总是没办法告诉公主我的意思。”
慕容堇抿嘴角,盯着他掠过去的背影看半天,呆了许久,面上有些苦味。她往前走,想要追上去,慕容岳在背后一咳,又生生克制住。痴傻般地站在大殿中央,头晕目眩,看到夕阳下的皇城肃穆幽静,那个人影越来越远……
一个萧瑟却决然的背影,她就知道,以后再找不到爱他的理由了。
忍不住转身,扑到慕容岳身上,哭道,“哥哥,我再没法爱他了!再没法子了!”
她哭得好大声,小孩子一样疯狂,巴着哥哥不放。声嘶力竭下,大滴大滴滚烫的泪珠,落在男人肩上。只有在哥哥面前,她才能这样放肆地哭一场,宣泄自己的难过。
“堇儿……别哭,他不值得。”慕容岳沙声安慰妹妹,心中太过怜惜,恨不得把那男人千刀万剐。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让堇儿这样失控过。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好喜欢他……”慕容堇哭哑嗓音,红着眼圈抹泪。恍恍惚惚的,整整三年时间,她都为了一个男人虚度光阴,眷恋得无心做旁的事,天天翘首以待,天天学习厨艺,天天谈论诗词……青春在想象中簌簌飘落,曲终人散,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心酸难过,他一直当她不可沟通……
总是有些情,有些爱,是翻越不得的。他又不是多么俊美无俦,又不是多么讨人喜欢,她却偏偏深陷其中,苦了自己。只因他是她情窦初开时遇到的男人,她总是拿他没办法,却又骄傲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那怎么放了他?”慕容岳柔声问,眼睛里闪过暗光。如果慕容堇真的喜欢,他也可以……忍受了。
“由我开始的孽缘,必须由我终结,”慕容堇抱着哥哥不放,说出的话,却又那样有风度,“……哥哥,你再让我哭一下好了。明天、明天开始,我就……再不喜欢他了。”
谢书雁有话说的对,她只有拔出章从素这颗毒瘤,才能真正活过来。
“傻丫头。”
公主哭累了,在宫里留下用了晚餐。回去后,由青荇告知,“萧姑娘来府上拜访了,谢公子陪着呢。”
哭了一下午,慕容堇面色白纸般,憔悴疲惫。可还是向青荇挥挥手,“去看看吧,带路。”
冤债太多,她总要一个个解决掉的。
夜色宁静,明月当头,公主府后花园的小凉亭间,萧晴随风起舞,白衣公子抚琴调歌,是一首多么熟悉的音律。是了,连他嘴角边那抹温柔的笑,都完美的恰到好处。
……恰到好处。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多日前,谢书雁在夜空下,也弹奏过这曲子,还温柔对她说过,“我对堇公主,一见钟情。”
百般追逐,毫无理由……他真的对她一见钟情么?
一见钟情啊。
慕容堇望着凉亭上那两人,轻轻地笑起来。琴声一停,谢书雁见到她侧身的影子,笑着走过来,“公主,你回来了。”
萧晴跟随,拜了一礼,美目流波般转动,“公主。”
在绿丛花影里,慕容堇一直侧身站着,即使听到他们的请安,也没有回过身。她用手抚着额角,淡淡道,“萧姑娘有事,就说吧。”
谢书雁目光一闪,看着她站的方向,突然柔声开口,“公主如果累了,就明天吧。萧姑娘其实也没什么事,不过跟公主随便聊天而已。”
堇公主心中失笑:谢书雁,她找我有没有事,你怎么这样清楚?到底是她有事找我,还是你有事找我呢?
心中那般思量,她口上却道,“无妨,夜风很舒服,我正要吹吹风,萧姑娘陪陪我也好。”
既然公主都这样说了,谢书雁便摸摸鼻子,找借口走了。只是离去前,他仍回身看了慕容堇一眼。可惜慕容堇站在背光处,他看不到她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