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樯脑海中乱七八糟地冲出各种念头,跟往常一样又不一样。不一样的是,今天脑袋里想的没有一件是战事,也跟杀人放血没有一丝关系。
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的思绪慢慢中止,彻底地沉入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非常安宁,正中有一团柔柔的温度,触手软腻,似乎是一盏永不熄灭又永不会灼人的灯笼,能供人拥抱依偎。
可哪有这样的灯笼?
果然是幻梦罢了。
梦中李樯仿若变成一团雪,在无尽的黑夜中空游无所依地飘着,静静贴在那盏灯笼上,仗着这是难得的梦境而肆意地发呆,什么都不想。
直到静谧之外传来些许震动的动静,他紧紧依着的那盏灯笼也有了摇晃的趋势。
李樯唰地睁开眼。
胜玉的手还在他掌心里,侧脸偏向窗外,肩颈笔挺,双目湛湛地盯着,像是一只夜月下警醒的兔子。
她看了这么一会儿,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回头看向他,手里摇了摇,接着顿住。
因为她打算把人摇醒,却发现人已经醒了。
李樯在睁眼的须臾之间便已彻底清醒。
帐外火光闪动渐渐靠近,是士兵预备集合了。
他翻身坐起,刹那之间胜玉已经放开了他的手,退到一旁没有烛光的黑影里,双手规矩地合拢垂落,好似一尊仕女雕像。
出尘的秀美,极致的惑人,却无情无欲,乃是玉石刻成。
李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但也只是转瞬,便穿好盔甲,掀帘而出。
大军随着将领逐渐远去。
胜玉听了会儿马蹄声,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的纹路依然熟悉,覆盖在其上的另一人的温度慢慢地散去,竟使得自己的手对于自己而言有些陌生。
胜玉收拢五指放下右手,趁着夜色无人时悄悄出帐,随手抱了两件李樯换下来的旧衣离开。
路上碰到同为后勤兵的人。
对方看到她顿了一下,有些惊讶问。
“你也值这么早的班?我怎么没在名册上看见你。”
胜玉摇摇头,举了举手中的衣物示意。
对方了然:“噢,主将要你替他洗衣裳。”
末了又拍拍她的肩膀似是替她不平:“这全是多出来的活,也就是看你年纪嫩。哎,算了,忍一忍吧,军中就是如此!打完胜仗,回去就好了!”
对方手劲有些大,拍得胜玉直晃。
她点点头,很是受教的样子,对方才越过她走了。
胜玉回到自己分配的住处,其实就是一排通铺,跟煮饭盥洗的地方都连在一起。
前线的条件好不了,哪怕是主将的营帐也只是多了几张桌椅床榻。
但她还是明里暗里受到了些许优待,虽然吃住条件跟别人一样,但却被巧妙地安排到了拐角,与旁人都有一墙之隔,因此还算是有些私密空间,离开了半个晚上竟然也没人发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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