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可笑至极。
难道新世界替换了旧世界,就连旧世界那些重气节风骨的文人也给替换了么?
喜宝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并为此而羞愧。
原是她想错了的。
那些奉她如神女的戏迷之所以会如此追捧她,在她的演技之上,更注重她的美貌。
他们为了捧她成日聚在一处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登报言情,做这种轻浮之事,又怎会是真正重气节的人?
这世间并非没有重气节之人,只是这样的人,亦不会为了一顿便饭就主动来与她结交罢了。
想明白了这点,喜宝便又有些惆怅。
表面的光鲜有什么用呢?
如今人人都说她是天下第一红,就连谭金荣也甘拜下风。
可在世人眼中,唱戏的,尤其是坤伶,始终是不入流的角色,入不得清高之人的眼。
每每这种时候,她就羡慕梅子澜。
他是多么的幸运啊,身边有齐先生那样有品位有眼界还有想法的剧作大师,而且还不止一位。
她要是能有这样的际遇,那该多好啊。
可就在她发愁之际,梅子澜忽然找上门来。
“怎么不请梅先生进来?”
喜宝听了小丫的禀报,连忙坐到梳妆镜前,打量自己的脸。
今儿没戏唱,她才刚上炕准备睡下。
“文经理定下的规矩,晚上十点之后不留外人,这都十点半了,怎么让他进来?”
小丫心里也为难的很,这阵子来的人多,可把她和蓉雀累坏了,而且为了喜宝的安全考虑,文中君才又特意交代过那约法三章,叫她两个务必要遵守的。
再说今儿难得喜宝给她们放假,蓉雀和文中君日里出去都还没回来,如今这家里就剩她和喜宝两个,她怎么敢轻易放个男人进来?
喜宝却无奈笑道:“你这丫头,怎么那么死脑筋?梅先生是什么外人?还不快去请进来?”
她说着,又忽然想起什么,站起来穿好了衣裳,顺手拉了件披肩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迎他吧。”
喜宝出门时,梅子澜正一人站在她门前。
这会儿正值初秋,刚下了一场雨,北京的晚上天还是很凉的。
梅子澜穿一件灰色大褂,围一条花白围巾,戴麻灰色礼帽,搓着手站在灯下,儒雅得不像话。
喜宝倚在门边看他,心里升起一股莫名悸动。
但她并不再像头几年那样感到羞耻,反而认为自己很正常。
谁见了这样的梅子澜会不心动呢?
她若没有感觉,才是不正常。
她只是心动而已,又不是要付诸行动。
“什么风把梅老板吹到我这儿来了?”
喜宝走进光里,露出明媚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