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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2页)

怀念老陆(1)

近些天常常想起老陆来。想起往日往事的那些难忘的片断,还有他那张始终是温和与宁静的脸,一如南的水乡。

老陆是我对他的称呼。国文和王蒙则称他文夫。他们是一代人。世人分辈,文坛分代。世上一辈二十岁,文坛一代是十年。我视上一代文友有如兄长。老陆是我对他一种亲热的尊称。

我和老陆一南一北很少往来,偶然在京因会议而邂逅,大家聚餐一处,老陆身坐其中,话不多,但有了他便多一分亲切。他是那种人多年不见也不会感到半点陌生和隔膜。他不声不响坐在那里,看着从维熙逞强好胜地教导我,或是张贤亮吹嘘他的西部影城如何举世无双,从不插话,只是面含微笑地旁听。我喜欢他这种无言的笑。温和、宽厚、理解,他对这些个性大相径庭的朋友们总是抱之以一种欣赏甚至是享受。

这不能被简单地解释为“与世无争”。没有一个作家会在思想则上做和事老。凡是读过他的《围墙》乃至《美食家》,都会感受到他的笔尖里的锋芒。只不过他常常是绵里藏针。我想这既源自他的天性,也来自他的小说观。他属于那种艺术性的作家,他把小说当做一种文本的和文字的艺术。高晓声和汪曾祺都是这样。他们非常讲究技巧,但不是技术的,而是艺术的和审美的。

一次我到无锡开会,就近去苏州拜访他。他陪我游拙政、网师诸园。一边在园中游赏,一边听他讲苏州的园林。他说,苏州园林的最高妙之处,不是玲珑剔透,极尽精美,而是曲曲折折,没有穷尽。每条曲径与T’廊都不会走到头。有时你以为走到了头,但那里准有一扇小门或小窗。推开望去,又一番风景。说到此处,他目光一闪说:“就像短篇小说,一层包着一层。”我接着说:“还像吃桃子,吃去桃肉,里边有个核儿,敲开核儿,又一个又白又亮又香的桃仁。”老陆听了很高兴,禁不住说:“大冯,你算懂小说的。”

此时,眼前出现一座水边的厅堂。那里四边怪石相拥,竹树环合,水光花影投射厅内,厅中央陈放着待客的桌椅,还有一口天青色素釉的瓷缸,缸里插着一些长长短短的书轴卷。乃是每有友人来访,本园主人便邀客人在此欣赏书。厅前悬挂一匾,写着“听松读堂”。老陆问我,为什么写“读”不写“看”,能读吗?我说,这大概与中国讲究文学性有关。古人常说的“诗相生”或“诗是无形,是有形诗”。这些诗意与文学性藏在中,不能只用眼看,还要靠读才能理解到其中的意味。老陆说,其实园林也要读。苏州园林真正的奥妙是这里边有诗文,有文学。我听到的能对苏州园林做出如此彻悟的只有二位:一是园林大师陈从周他说苏州园林有书卷气;另一位便是老陆,他一字道出欣赏苏州园林乃至中国园林的要诀:读。

读,就是从文学从诗角度去体会园林内在的意蕴。

记得那天傍晚,老陆在得月楼设宴招待我。入席时我心中暗想,今儿要领略一下这位美食家的真本领究竟在哪里了。席间每一道菜都是精品,色香味俱佳,却看不出美食家有何超人的讲究。饭菜用罢,最后上来一道汤,看上去并非琼玉液,入口却是又清爽又鲜美,直喝得胃肠舒畅,口舌愉悦,顿时把这顿美席提升到一个至高境界。大家连连呼好。老陆微笑着说:“一桌好餐关键是最后的汤。汤不好,把前边的菜味全遮了;汤好,余味无穷。”然后目光又是一闪,好似来了灵感,他瞅着我说,“就像小说的结尾。” 。。

怀念老陆(2)

我笑道:“老陆,你的一切全和小说有关。”

于是我更明白老陆的小说缘何那般精致、透彻、含蓄和隽永。他不但善于从生活中获得写作的灵感,还长于从各种意味深长的事物里找到小说艺术的玄机。

然而生活中的老陆并不精明,甚至有点“迂”。我听到过一个关于他“迂”到极致的笑话。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老陆当选中国作副主席。据说苏州当地政府不知他这职务是什么“级别”,应该按什么“规格”对待。电话打到北京,回答很模糊,只说“相当于副省级”。这却惊动了地方,苏州还没有这么大的官儿,很快就分一座两层小楼给他,还配给他一辆小车。老陆第一次在新居接待外宾就出了笑话。那天,他用车亲自把外宾接到家来。但楼门口地界,车子靠边,只能由一边下人。老陆坐在外边,应当先下车。但老陆出于礼貌,让客人先下车,客人在里边出不来,老陆却执意谦让,最后这位国际友人只好说声“对不起”,然后伸着长腿跨过老陆跳下车。

后来见到老陆,我向他核实这则文坛轶闻的真伪。老陆摆摆手,什么也不说,只是笑。不知这摆手,是否定这个瞎诌的玩笑,还是羞于再提那次的傻实在?

说起这摆手,我永远会记着另一件事。那是1991年冬天,我在上海美术馆开展。租了一辆卡车,运满满一车框由天津出发,车子走了一天,凌晨四时途苏州时,司机打盹,一头扎进道边的水沟里,许多框玻璃粉粉碎。当时我不知道这件事,身在苏州的陆文夫却听到消息。据说在他的关照下,用拖车把我的车出沟,并到苏州一家车厂修理,还把镜框的玻璃全部配齐。这便使我三天后在上海的展得以顺利开幕,否则便误了大事。事后我打电话给老陆,几次都没找到他。不久在北京遇到他,当面谢他。他也是伸出那瘦瘦的手摆了摆,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他的义气,他的友情,他的真切,都在这摆摆手之间了。这一摆手,把人间的客套全都挥去,只留下一片真心真意。由此我深刻地感受到他的气质。这气质正像本文开头所说的一如南水乡的宁静、平和、清μ与透彻,还有韵味。

作家比其他艺术家更具有生养自己的地域的气质。作家往往是那一块土地的精灵。比如老舍和北京,鲁迅和绍兴,巴尔扎克和巴黎。他们的心时时感受着那块土地的欢乐与痛苦。他们的生命与土地的生命渐渐地融为一体从精神到形象。这便使我们一想起老陆,总会在眼前晃过苏州独有的景象。于是,老陆去世那些天,提笔作,不觉间一连了三四幅水墨的南水乡。妻子看了,说你这几幅南水乡意境很特别,静得出奇,却很灵动,似乎有一种绵绵的情味。我听了一怔,再一想,我明白了,我怀念老陆了。

在雅典的戴先生

纪念戴爱莲

这两天太忙,各种没头绪的事扰在一起。可即便忙得不可开交时,也会觉得一个不舒服的东西堵在心头,稍有空闲便明白:是戴先生永别我们而去了。于是种种片段的往事就纷纷跑到眼前。

戴先生是大家对戴爱莲的尊称。戴先生对中国当代舞蹈的贡献世人皆知,因此二十年前初识她时,深深折下腰来,向她恭敬地鞠一个躬。戴先生的个子不高,见我这六尺大汉行此大礼,不禁哈哈大笑。其实个子再高的人,心中对她也一定是“仰视”的。

平日很少能见到戴先生,偶尔在会议上才能碰到她,料一次竟有十天的时间与她独处。那是1996年,我赴希腊参加IOV(国际民间艺术组织)举办的“民间文化展望国际研讨会”。与会者来自世界各地,我被裹在许多金发碧眼和鬈发黑肤中间,正巴望着出现一位同胞,有人竟在背后用中文叫我:“冯骥才,是你吗?”我扭身一看,一位略矮而轻盈的老太太,通身黑衣,满头银发,肩上很随意地披一条暗红的披肩,高雅又自然。我马上认出是戴先生。让我认出她来的,不只是她清新的容貌和总那样弯弯的笑眼,更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家的气质。我不禁说:“戴先生,您真的很美。”

她显得很高兴。她说她是IOV的执委,从伦敦过来参加会。她也希望碰到一个中国人,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我。

我与她之间一直有一种亲切感。这可能由于她与我母亲同岁。再一个因很特别,便是她的汉语远不如英语来得容易。她的发音像一个学汉语的老外,而且汉语的词汇量非常有限。然而,语言能力愈有限,表达起来就愈直率。我喜欢和她这样用不多的语汇像两个小孩子那样说话,直率又开心。是不是因此使我感觉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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