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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第1页)

视线那么差,直到救生筏划到潜水艇边,了望员才通报看见了他们。小筏挂上了绳索,只有两个人上船。舰长抓住里奇蒙德的手,把他拉上甲板。

“都死了,长官。”里奇蒙德气喘吁吁地报告:“以现场情况看,日本人在5、6个小时之前发动了突然袭击。小屋外有5个当地人的尸体,旁边的盘子里还有食物,他们应该刚刚坐下来吃饭。没有日本人的尸体,当地人应该没收到警报,因为我们发现岗哨的喉咙被人割开。屋子里被烧过,无线电报机也毁了。里面有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戴着这个。”

他递给舰长迈克尔的铭牌,舰长打亮手电筒,匆匆看了一眼,塞进口袋里。

“日军鱼雷艇两艘,正朝我方驶来。”了望兵喊道。

鱼雷艇的引擎声在海浪的拍打声中都听得见,在昏暗中迅速逼近“剑鱼号”。幸运的是由于视野恶劣,可能还没看见他们。

“赶快撤退,准备下潜。”

命令传达到每个船员,甲板上的人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没时间把救生筏拉上甲板了,舰长把气门拧开,泄掉里面的空气,不能让日本人发现,暴露行踪。他倾斜身子时,铭牌从口袋里滑落,掉到救生筏上。他没去捡它,刚才已经看清楚了。

很快,海水漫上潜艇的甲板,“剑鱼号”消失得无影无踪。救生筏带着不情愿的,破碎的希望,慢慢地沉下去。

《歌唱的种子》第四十六章(1)

朱里尼坐在脚跟上,双手紧抱着膝盖,望着屋里的墙壁,和过去几个月一样。她的脚跟已是肿胀不堪,青一块紫一块。伊班人头脑简单而狂热,相信她拥有某种超自然力量,都很敬畏朱里尼。他们每天围在她房间的门口,好奇地窥视着她。从她空洞的眼神和沉默的神情中,他们断定她并没有关注身边的人群,但事实却是,和盲人一样,她的耳朵与世界保持着联系。

肌肉压迫的酸痛并没有让她在意,对于一个不愿出生在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很舒服的姿势。当初,她挣扎了21个小时,才被医生接生出来。她抗议地哭闹着,呱呱大喊着滑出娘胎。尽管出生时很暴烈,朱里尼小时侯却出奇地安静温顺,无所要求。直到4岁她才开始说话,那时很多人都以为她的身体有毛病,送到专家那里检查身体时,医生还误诊她又聋又哑,智力残缺。真相是她不相信这个世界,尽管语言能力非常出色,却不愿意和人交谈。她在观察着,等待着。母亲因为她的沉默而疏忽了她,哥哥爱德华比她大七岁,一肚子坏水,才进入青春期就无耻地毁了她的清白。而表面上,他却每天枕着《圣经》睡觉,床头摆放着祈文,俨然是母亲的乖宝宝,一个非常正经的好孩子。朱里尼一直认为他是一个怪物、魔鬼,比自己更坏。

在沉默的观察中,朱里尼意识到自己同别的孩子不同。刚开始时,她很不安。她发现自己对别的孩子害怕的东西很着迷,譬如鲜血、暴力、死亡;而她害怕的东西别的孩子却习以为常,象拥抱、亲吻,她总害怕自己会被吞噬。但经过仔细的观察,朱里尼巧妙地学会了掩饰自己。她的内心想法和感受与别的孩子截然不同,但举止行为却毫无二致。通常她自由自在地思考,在梦想和幻想中神游,伪装只在极少数情况下暴露。其中一次就是迈克尔和凯瑟琳在新几内亚生还的消息传到她那里,当时她那么嫉妒,几乎毁灭了她。她撕毁了自己保存的他的画像、他的照片,连家里其它的他的相片也想毁掉。达玛尔阻止了她,紧紧拉着她。她又哭又闹,捶打着老管家。这是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暴露本性。

自从出世后,她一直被嫉妒煎熬着,对玛吉特、爱德华——甚至母亲,嫉妒和仇恨是她唯一的感情。她最嫉妒的是迈克尔和凯瑟琳,直到现在她还没放弃报复迈克尔的念头。但由于阿玛德在身边,她不敢伤害凯瑟琳。她怕他,而且需要他才能活着离开这里。她只能静静地坐着,等待机会。她已经疯狂,但她心里知道她疯了。这一清醒的意识,她猜想,让她更加疯狂偏执。

天快黑了,伊班人离开了她的房间的门口,但凯瑟琳还没有过来帮她点灯。朱里尼倾听着房子的声音,突然她合上眼睛,牙关紧闭,紧紧抱着身子。有什么东西正在走近,越来越近,或许就在长屋外等候着,倾听着她的思绪,考验着她是否应付好挑战它,看她是否恐惧害怕。她从骨头里都透出寒意,不知道凯瑟琳是否也感觉到了。

在离朱里尼房间不远的小屋里,凯瑟琳早早吃过饭,把小迈克尔抱上床,她太累了,实在无力回应他孩子气的要求。朱里尼神志不清,现在只有佩特利陪着她。炉火照亮了房间,她刚刚打了个盹,又猛然醒来,听到有人念叨着她的名字。傍晚的天空是铁灰色的,地平线上一道闪电劈亮了四周。在潮湿凝重的空气中,暴风雨正在逼近。炉火燥热难当,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她惊讶地坐起身。

《歌唱的种子》第四十六章(2)

“阿玛德?”认出是他,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他走进房间,疲倦地靠着墙,闭上眼睛。

“怎么了?”她问道,微笑不见了,“出什么事了?”

在沉默中,雨滴开始敲打着草屋顶,汇成水流落到地上。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惧揪住了她。

“是迈克尔,是吗?”

他的眼睛一下睁开,眼里的痛苦回答了她的恐惧。

“他死了,是吗?”

他点点头。两人只听见雨滴的声音,她感觉自己正消失在寂静里,骨与肉渐渐地消融。

阿玛德望着她的眼睛,庆幸她还挺得住。他接着告诉她,他收到查尔斯爵士的电报,获悉迈克尔的死讯。她呆呆地坐着,无法接受这一噩耗,悲切地痛哭着。阿玛德走近来,搂住她。

“你不悲伤吗?”她靠着他的肩膀,轻声问他,想安慰他的伤痛。

“我的悲伤已经枯竭,”他轻声回答,嘴唇贴着她的头发,但脸上仍流下泪水,手微微颤抖着。

她一直哭,直到精疲力竭。他抱着她,把她抱到床毯上,打了个响指。一个伊班女人出现了,递给阿玛德一杯东西。凯瑟琳没理会她,只是看着屋顶。她想死,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她真的不想活下去。除了孩子,她爱的一切都离开了她的身边。她本来还怀着能克服一切阻碍,与迈克尔重聚的希望,但如今两人被死亡永远分开。

“喝了它。”阿玛德命令道,抬起她的头。

药水让她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时,他仍在身边,头枕在胳膊上。但昨晚的亲密不见了,迈克尔在死后仍隔开了两人。吃完早饭,阿玛德准备告别。

“你没事了吗?”

她点点头,他迟疑了片刻,走到门口。

“再见,凯瑟琳。”

她只能点点头,没有看他,望着他肩膀后方灰色的天空。他吩咐一个女人照顾凯瑟琳,然后离开,消失在丛林中。

一会儿后,凯瑟琳来到朱里尼的房间。她正蜷身坐在炉火旁。

“朱里尼……朱里尼,应我一下。”凯瑟琳哀求道。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迈克尔死了。”

眼睛没什么反应,但突然间黯淡了下去。

“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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