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男抬起头来听了听,问着玉梭道:“大太太这边也有个池子?”
玉梭笑了起来:“我的傻小姐!这边与咱们那边池水是相通的,哪有一个园子挖两个池子的?不过东边荷花开得极好,跟咱们的牡丹园圃一样,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可算城中一景呢!”
祈男听说,便扬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不是船娘下河嬉戏去了?”突然,她转身拉住玉梭的手腕:“咱们也看看去!”
既然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倒不如及时行乐!
玉梭不知祈男的力气原来这样大,一时没提防竟被拉了个趔趄,好容易站稳了脚跟,依旧不点地似的被拖着直向前去。
“小姐慢点!”玉梭气喘嘘嘘:“就算去,好歹也叫个人,跟太太的人说一声吧!不然一时找起来,怎么回话呢?”
祈男此时只感觉风在耳边呼啸,原来再次奔跑起来的感觉如此美妙!她不愿停下来,破坏此刻的欢腾的情绪,因此只当没听见玉梭的话,一鼓作气,沿游廊跑到了假山石前。
照惯例来看,过了假山石就该是池塘了,再者,祈男站在这里,鼻息间就已经闻到了荷花荷叶的清涩香气了。
“玉梭快来,咱们穿过这里去!”祈男兴奋起来,宛如前世幼年,与父母外出游玩时的心情,放松舒畅,自由自在。
玉梭此时被她拖得话也说不出口,心想慢点慢点,身子却不由已的向前冲进了假山。
“咦!到底哪条路才对?”进了假山不久,三条岔路出现在祈男面前,黑洞洞的,曲折蜿蜒。
原来大房园里这座假山,更比二房那座大上许多,通是玲珑怪石攒凑迭成,石缝里有兰花芝草。山上有古柏长松,宛然是山林丘壑的景象。因此其中石洞暗道不少,若没个熟悉的引路,常会迷失其中。
“小姐。”玉梭一见岔道便有些着慌:“咱们还是回去,叫个认识路的人来吧!趁现在回头还走得出去,若进了小道绕不出去,那可真有饥荒要打了!”
祈男闭上眼睛,凝神屏息。视觉关闭,如今只凭自己的嗅觉做主,萦萦绕绕间,先有兰花的清香,然后就是这季节常有的瑞香玉簪,最后。方才是荷花的清苦香气。
“跟我来!”祈男一把拉起玉梭,后者叫苦不迭,又怕祈男强行走下去迷路,又怕走快了裙子被石头刮破。
却不料这回倒快,才从最右边那个洞里进去。不过一眨眼工夫,眼前天光大亮,明晃晃地照花了人眼。
祈男大喜,鼓足劲,拖着玉梭冲出石洞来,眼前先是一带梧桐树,遮列如屏。远处则是重楼叠阁,二人穿花拂柳,从梧桐林间径直穿行过去,出了林子,迎面就看见了无数荷花,白白红红。翠帏羽葆,微风略吹,即香满庭院。
“哇!好一片锦秀天地!”祈男被美景惊住,刹住脚步,口中喃喃自语。
玉梭先是弯下腰来。喘个不停,过后稳住气息,也抬起头来,这才觉得,果然与祈男到了个色天香界。
见前眼前一望尽是荷花,红香芬馥,翠盖缤纷,还有四五个小舟,荡入池心,坐着扎扮得长裙短袖,称着莲脸桃腮的人儿,也不知是戏子还是名旦,穿入花中,一个个娇面花容,模糊难辨。
那头靠岸,又泊着一舟锦帆丝缆,中间一班人在内打起丝竹十番,于是那些小舟上的丽人,便都应和着唱起《采莲歌》来,娇声婉转,听之如子夜清歌,望之如湘君游戏。
先时看花,玉梭还不觉得什么,过后看见唱起曲来,突然心里反应过来,忙拉了祈男:“小姐咱们回去吧!只怕繁少爷在这里宴客呢!”
苏祈繁,苏家大房长子,也是二姨娘所出,不过虽是庶子,却一向得大太太欢心。因大房只有这一子,因此娇惯得厉害。
祈男也曾于众人口中听说过这位繁表哥,一向最喜欢热闹,恨不能日日于家中开宴酬宾,又养了许多散人门客,不愿意读书,只喜欢玩乐。
“他宴他的客,还不许咱们看花么?”祈男不愿意回去,悄悄蹑足走到池边,此时正值柳荫密布,一阵阵凉风吹来,沁入心脾,祈男捡块干净的石头坐了,长吁出一口闷气来。
“回去做什么?坐这里不好过看二位表姐脸色?”祈男笑着将玉梭也拉下来坐了,口中嘻笑求道:“玉姐姐可带了蜜渍薄荷杏干儿?赏我一口吧?!”
玉梭哭笑不得,只得拉过腰间一只平金纂绣的荷包来,打开了请祈男自用:“平日只想不起这个来,九小姐这会倒拿它当宝了!”
祈男拈起一整只丢入口中,笑道:“我自造的,当然得试试好不好!”
原来,臻妙院的蜜饯果子多半是祈男与玉梭亲手制,胖师傅给她们方子,她们便依样画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