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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第2页)

“我知道你爸,一定是跳河而死!”

我问:“您怎么知道?”

她不假思索地说:“他的作品里全写着呢,好人自杀的多,跳河的多。”

像《四世同堂》里的第二代,祁天佑老爷子,受辱后,没有回家,直接走到西直门外,一头扎进护城河里。

像《茶馆》里的王掌柜,受尽人间折磨之后,说了一串耐人寻味的话,诸如对小孙女说:“来,再叫爷爷看看!”“跟爷爷说再见!”“万一我晚上就死了呢!”最后上吊而亡。

像《猫城记》里的小蝎和大鹰,后者把自己的头割下悬在大街上,为了唤醒群众。

像《火葬》里的王排长和石队长,前者重伤后举枪自尽,后者用尽了子弹,放火自焚。

像《四世同堂》里的钱太太,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贤妻良母,丈夫被捕,儿子一个阵亡一个被害,她不哭,不说话,一头碰死在儿子的棺材上。

像《老张的哲学》,这是老舍先生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写它的时候,作者不过二十六岁,它的女主人翁,叫李静,是一位可爱的文静姑娘,最后也是自杀而死。

在写李静自杀之前,小说中有这么一段伏笔:

“人们当危患临头的时候,往往反想到极不要紧或玄妙的地方去,要跳河自尽的对着水不但哭,笑,而且有时候问:宇宙是什么?生命是什么?……那自问自答的结果,更坚定了他要死的心。”

这里说的是自尽,而且偏偏是跳河。

冰心先生的话极对,极准确。她深知老舍先生。他们是老朋友,知根知底的。

一个作家的作品中主人公的命运和他本人的命运,当然,用不着去划等号;但是,这些描写毕竟是他本人思绪的事物,所以,作家本人的身世往往会在他笔下的人物身上找出某些痕迹来,这倒是不容忽视的参照奇+shu网收集整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作品便是作家本人的脚印,表面上并不连续,显得杂乱无章,东一个西一个,但总体上看,可以觅出一个大概的走向。

从这个角度上看,作品是作家命运的相当可靠的“预报器”。

不连贯的轨迹也好,命运预报器也好,作品中的对应点对作家的研究者来说,都太有用了。

毕竟,作品是作家身外的第六感,它们来自他,由他而生,和他有着看不见摸不着而确实存在的内在的联系线。

这就是要注意作品的提示性的原因。

气节、身谏、投水、殉难

——哲学

如果仔细找的话,在老舍先生的自述中,主要是散文、书信中,还可以找到不少独白性的自我描述。

这些独白,是地地道道的他的思想的反映,是他的生死观,是他的人生哲学。

这些独白极为重要,实际上,是理解老舍结局的钥匙。

一九四一年,抗战中,文人们建议设诗人节,还真成功了,为此老舍先生写了一篇题为“诗人”的小文,发表在当年五月卅一日的《新蜀报》上。这里面有这么一段话,是谈诗人特质的:

“他的眼要看真理,要看山川之美;他的心要世界进步,要人人幸福。他的居心与圣哲相同,恐怕就不屑于,或来不及,再管衣衫的破烂,或见人必须作揖问好了。所以他被称为狂士、为疯子。这狂士对那些小小的举动可以无关宏旨而忽略,叫大事就一点也不放松,在别人正兴高采烈,歌舞升平的时节,他会极不得人心的来警告大家。大家笑得正欢,他会痛哭流涕。及至社会上真有了祸患,他会以身谏,他投水,他殉难!”

这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在说他自己了——及至社会上真有了祸患,他会以身谏,他投水,他殉难!

实在是太准确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见过不少好心的朋友,他们对我说:老先生性子太暴,其实,忍一忍,躲一躲,过了那可怕的几天,也就闯过来了。

听到这儿,我总是直截了当地反驳道:您不了解他,不会的,他必死无疑。活过了八月二十四,活不过九月二十四,活过了九月二十四,活不过第二年的九月二十四!

他的气质,他的性格,他的信念,决定了他的命。

一九四四年,抗战最艰苦的时候,日军欲从贵州独山方向包围偷袭重庆,重庆方面哗然,纷纷准备再向西撤,向西康方向逃,友人萧伯青问老舍:“您怎么办?”他脱口而出:“北面就是涛涛的嘉陵江,那里便是我的归宿!”

此话传出后,朋友们纷纷写信来询问虚实,老舍先生在给王冶秋先生的信中是这么回答的:

“跳江之计是句实谈,也是句实话。假若不幸敌人真攻进来,我们有什么地方、方法可跑呢?蓬子说可同他的家眷暂避到广安去。广安有什么安全?丝毫也看不出!不用再跑了,坐等为妙;嘉陵江又近又没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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