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方竹卿疑惑地对视一眼,刚进院子便听见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谷慈以为是姑父又发脾气了,赶忙跑进屋,却只看见姑姑一人,分明已经到了夏天,却还是裹得严严实实,步履艰难地移到柜子边上,地上掉了一个盆,估计是不小心碰掉的。
“娘!”方竹卿神色惊慌地上前扶住她,“你没事吧?刚才那个人是谁?”
姑姑看到他,惊喜道:“哎呀,是竹卿回来了呀。”
她又回头看了看,只见谷慈一脸惊愕地盯着她苍白的脸,沈清和则是站在后面,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
“最近不是夏天了嘛,我又起了些湿疹。”姑姑轻描淡写道,“刚才大夫来看过,让我吃两味药就没事了。”
谷慈知道她每到换季就会生湿疹,但这惨白的脸色和憔悴的面容,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湿疹。
她环视四周,“姑父呢?”
这回姑姑没有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方竹卿才低下头道:“其实在我们离开之前,爹就偷拿了些钱跑了。”
“为什么没告诉我?”
面对她的质问,方竹卿又沉默了。姑姑笑着打圆场道:“那个老酒鬼,爱死哪儿去死哪儿去。他不在,我和竹卿反而高兴。”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谷慈的心口还是堵着一团气。她走到桌前拿起上面的药方,姑姑想要阻拦但没力气走过去。
黄丹、苦参……确实像是治疗湿疹的药,但后面还加了几味香附子和五灵脂等,合在一起十分古怪。
谷慈放下药方,抬起头看着姑姑:“姑姑……真的是湿疹吗?”
姑姑干瘦的脸上依旧笑容满面,却是有些心虚地看了沈清和一眼,乐道:“姑姑还能骗你不成?”
沈清和没有说话,想起上一回这个可怜的妇人对他说的话,似乎想开口,最终还是沉默了。
谷慈没有再追问,默默记下了后几味药方,准备改天去问问楚屹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随后她与沈清和一道去了衙门,将施云所写的文书交给了厉知府。近来衙门里又多了几桩案子,但若不是特别棘手,往往是不会麻烦沈清和的。
谷慈与厉知府说明大概情况后便准备回家,沈清和却没有同她一起走,而是说要去徐记看看。
与谷慈告别后他便往徐记的方向走,待确定谷慈走远后又折了回去,返回方竹卿的家。
方竹卿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眼睛微微发红,像是哭过一场,见来人是他,皱着眉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有话和方夫人说。”
方竹卿望着他认真的脸孔,像是明白了什么,带他进了屋。
屋中点了一盏药香,姑姑正侧卧在床上,听见有人来了,虚弱地回过身,有些讶然地唤了声“沈公子”,想要起身但被沈清和拦住了。
“方夫人还是不打算告诉小慈吗?”他声音淡漠,有种说不出的悲哀,“她迟早会知道的。”
不知是不是没有力气再装下去,姑姑颓然地咳嗽了两声,可悲地笑道:“大夫都说了是绝症,如果告诉小慈,以她的性格,肯定砸锅卖铁也要给我治。”
她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得可怕,仿佛随时都会昏厥过去,“这个孩子从小就比一般人懂事,我既是长辈,又怎么能拖累她?”
沈清和看她咳得厉害,想给她倒一杯水,但姑姑却拉住他的袖子,于是他重又坐了下来。
“沈公子,我看得出你很喜欢小慈。我一直都想看到她有个归宿,可现在只怕是不行了。”姑姑的声音愈发缓慢,双眼含着泪,“这个拜托可能有些强人所难,但希望你……好好待她。”
沈清和没有回答,不知在思索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
夜里突如其来下了一场暴雨,直到清晨才渐渐变小。乌云遍布,遮住了太阳,天色阴沉到有些压抑。
谷慈是在梦中惊醒的,她不记得做了什么梦,只是胸口感到很闷,于是开窗透透气,才发现小雨还在下,窗外是灰蒙蒙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