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吩咐。”
“是这样,往常我总见你那内弟,隔三差五便给世子爷专门做一碗汤端过来,你知道,那东西我能用吗?”
“这……我还真就说不好了,我只知道,那汤是补肾壮阳的,至于您能不能用,我还得找豁子问问。怎么,您也想……补补?”
“难道说不行吗?”
“不是这意思,主子,我只是没听说过有女人能补的东西。”
枝儿感叹道:“真是不公平啊!太后几次说过,人世间的一切一切就好像都是为男人设的,哪儿哪儿都上着锁,只有男人手里才有钥匙!凭什么只允许男人胡天胡地、滚红滚绿,就不许女人由上一回性儿?”
“您说得对,这世道的确是不公平……”孙福附和道,喏喏地退身而去。作为一个仆人,他又能说什么?他什么也不敢说。
吃罢午饭,枝儿斜倚在了床上,取过一册孙福为她寻来的书读起来。看了不过十几页,便觉得浑身渐渐燥热,心内仿佛藏着一只不安分的兔子,开始一下下往外拱动。空下的手不自觉地向枕头下伸过去,可摸来摸去却一无所获,这才想起先前绸缎庄掌柜的送的两件“葛先生”早已被自己带到了宫里,得亏是有这一对小东西帮忙,才让慈禧太后觉到了满足,也省了自己不少气力。她撇了书本,脑袋靠了板壁,合了眼,脑海中又一次闪现出头午在花园里的情景,人称老古的教头那孔武的脸庞、强健的体魄、粗壮的胳膊、生铁块儿一般隆起的胸脯,总是不停地在她眼前摇晃,令她想入非非、心旌飘荡……她摸不清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又怎么到的世子府,可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这是个谙解风情的壮汉,仅此便足够了。
她欲小眛一会儿,却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想想,索性下了地,趿了一双绣鞋走出卧房,也不知要到什么地方去,心里隐隐约约怀着一个希望。
绕过花厅,打老远便看见奕详正和一个人坐在假山上的凉亭内说话喝茶。她一面迎过去,一面大声说道:“当家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府里这帮子下人也真叫可恶,连个屁都没放,好歹给我打一声招呼,也不至于……”话到人到,旋即登上台阶到了亭檐下面。
却见奕详皱皱眉头申斥道:“你怎么这么没规矩,只顾大呼小叫,也不看看是谁在这儿?”
枝儿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我就是这么个人,太后都没怪过我,你倒看着不顺眼了。谁在这儿我也这样。”
这时,背对她的那人转过脸来,开口叫了一句:“允歌,还认得我是谁吗?有小二年没见着你了,竟越发水灵了,哪天到我府上和我家里那几个女人坐坐,也好把你养颜的诀窍传授给她们。”
枝儿从未见过此人,不禁打了个愣怔,吭吭吃吃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见此,奕详在一旁埋怨道:“说你没规矩你还不高兴,怎么着,连五王爷你都不认识了吗?”
枝儿一下子惊醒过来,这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宫里宫外大名鼎鼎的“疯子五”惇亲王奕誴!论实说,自己只闻其名,未谋其面,虽说曾在太后的院落里碰见一次,但仅仅瞥见了个背影,由此,不免一阵慌乱,急急跪在地上说道:“不知您老人家驾到,允歌言语唐突,行为不检,还望五爷恕罪!”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过了门,连我这个大媒人都忘了,可实在是不应该。”奕誴欠欠身子打着哈哈说道:“起来吧,弟妹,说别的是假的,至今我可连你们的喜酒还没喝一口呢,今儿个是不是得补上?”
奕详紧忙说道:“五哥,您老人家还真是来着了,前几天人送了我两坛茅台,还没启封,既这样,我这就叫人把它搬过来,顺便让王豁子准备几道拿手的菜,咱哥儿俩聊会子,来它个一醉方休。不是显摆,我这厨子别看嘴豁,手艺可不豁,还真就有那么几把刷子。让允歌陪您在这儿说话,我去去就来。”说完,一溜小跑着走了。
奕誴端详着面前的女子,猛然间心里觉到有些不大对劲,不免犯了嘀咕:论五官长相,应该说她就是阿彦涛的妹子,自己先前是见过的,一颦一笑似都无可置疑,可为什么方才她竟如从来不认识自己一般?寻来寻去,遂发现她的眉宇之间仿佛多着一些内容,究竟多了些什么,是世故?抑或是风情?一时也难以说清楚,于是问道:“你嫁到这府里还习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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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虫儿第二十五章(4)
枝儿回道:“还行,就是闲得发慌,一天到晚没事干。”
“话不是这么说。人啊,想干事,便觉得时间总也不够使,不想干事,心里便会长了草,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光。我知道你是个才女,静下心编写几段曲词儿叫老阿拿到票房唱唱,不也是一大乐事?”
“五爷谬奖,我哪里会写什么曲词儿,即便认得几个字,满打满算也装不了几箩筐,将就着能看几本闲书罢了,况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闭了口,心里打了寒噤。
奕誴一下起了疑心,脑筋一转,试探着问道:“记得上一次在你家,你曾对我说起八角鼓的讲章,对本王颇有启发,然而一时难以记全,能不能再和我说说,鼓下垂着的那两条线穗含有着什么寓意?”
枝儿自是呆了,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腾地红涨了脸,磕磕巴巴语不成句:“八角鼓……线……线穗……我……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你根本不是老阿的妹妹!”奕誴手拍大腿站了起来,板起了面孔,“适方才我就看着不对!是允歌,曾经烂熟于心的事情怎么会讲不出来?允歌明明白白告诉我,八角鼓线穗暗含着‘谷秀双穗’的意思,这一向就会忘了?是允歌,又怎么会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竟敢冒名顶替骗嫁皇室,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居心何在?目的何在?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枝儿一张粉脸立时变得煞白,扑通跪倒当地,哆嗦了双唇言道:“五爷,瞒不过您老人家,小女子的确不是允歌……我之所以这么做,实在是事出有因,求您坐下,听我从头说……”
她断断续续将事情的缘由、经过叙述了一遍,强调了允歌誓死不嫁奕详,阿彦涛一筹莫展难逃一劫,因自己与允歌长得相像,为了报答曾经对自家有恩的阿彦涛,这才移花接木、李代桃僵,顶了允歌的名嫁到了世子府。
“王爷,要杀要剐您就随意吧,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想牵扯别人,首先说,这里没有阿二爷和允歌的过错,全都是我自己的主张,您老人家千万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祸连无辜……事到如今,我再无话可讲,听凭王爷您发落……”枝儿哭诉道。
“是这样……”奕誴不知应该怎么做了,浓黑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疙瘩,“照你说的,你倒是个知恩图报、有情有义的女子了?”
枝儿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事有转机,心窍一动,遂重重地添了一笔,“小女子罪有应得,纵是一死,绝无半点怯懦,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已经怀了奕详的子嗣,至今三月有余,恳请王爷看在爱新觉罗列祖列宗的份上,且容小女子生下这个孩子,为世子爷留下一棵根苗,如此,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果有此事?”
“奴婢不敢欺骗王爷。”
“奕详他知道吗?”
“前一段我一直在宫里陪侍太后,尚未得空禀告。”
奕誴再也料不到,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编谎的能力竟会如此高超,足以做到信手拈来、天衣无缝。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坐回到石凳上,“唉!说起来,这件事也怨我,怨我乱点鸳鸯谱,做了一回乔太守!”他低头思索一阵,终于下了决心,“也罢!事已至此,什么都别再说了,归齐,这也算是你与奕详的一段孽缘,我就替你瞒了吧……今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对谁都不要再提了,我只要求你好好待承了咱这位世子爷,给我爱新觉罗家做个贤惠的媳妇,也就算不辜负本王爷的一片期望了。”
枝儿心中的一颗石头至此方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