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莫八觉墨瞳沉静,对着镜头,嗓音有些沙哑,“我希望大家能够明白,同性恋并不是罪恶,而安燃,也不是想当然的囚徒。”
“最后一个问题了。”肖小外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十分简单,也是我们今天的重点——请问,你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件事。”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想说,我确实从未做过那样泯灭良知的事情。”安燃看了他一眼,疲惫地撩了额发,淡淡地回应着,“也许是那个孩子受到了唆使,也或者认错了人……然而我想,无论如何,他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为此,我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尽我所能予以他生活上的支持,希望能够帮助他早日走出阴影和困境。”
突然有人的声音从帘幕后传出来,清越又微微颤抖,“即使你是同性恋?”
安燃怔了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我说过,我并不是同性恋。”
身披斗篷的审判官之一突然站起身来,莫八觉皱了皱眉,发现他就是那个举着唯一的黑色牌子的人……而他摘下斗篷上黑色的帽子,露出那张清丽的面庞,大家才看清楚,原来他的颤抖并不是因为笑,而是因为哭泣。
少年的脸上布满泪水,“你怎么能够说谎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第44章
安燃终于明白,什么审判团,什么五人投票,全部都是Bull**!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让自己垮掉而已,前面的环节都是毫无意义的摆设,只有这个少年的出现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自从那个少年出现的时候起,安燃就再也没有开口过。
世界好像变成了一条空荡荡的回廊,似乎所有人都已经不在,只有少年的哭泣在那里回响。他听到少年说着自己将他诱拐的细节,听到他说自己如何在酒醉中对他暴力相向,他甚至拿出了验伤时拍下的照片,包括裂开的□。
安燃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值得人家如此不遗余力也要将他打倒的地步。
少年不停不停地哭泣,眼泪好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大把地冒出来,整张脸都好像浸泡在了眼泪里,哭得双眼肿得像核桃,鼻尖也通红,到最后哽咽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观众的神情安燃已经不想去看。
不得不说,这一期节目的策划确实十分聪明,懂得怎么利用一个又一个的**来控制观众的情绪,他们想看真相,就把证据呈现在大众眼前,他们想看血,就给他们看真正的血。
少年无疑是最有利的证据,最伤人的血液……虽然之前安燃已经非常努力,然而在面对这样一个孩子的哭泣,在面对他一句句耸人听闻的细节控诉下,无论真相如何,他们都已经选择了站在孩子那一边。
肖小外在不停地安慰着少年,声音柔和得好像一个邻家大哥哥,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面对摄影机的眼圈却泛着红,“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个环节,而现在却在一个少年的泪水中进入了尾声,我说过,这只是一个模拟的审判席,而真正的法庭已经将事情了结了,到底真相如何,我们无法评断,只能请求各位仔细斟酌之后,再投下那最后一票……安燃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安静里,有人轻笑。
安燃推开撑着沙发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少年面前,带着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也丝毫不损的卓然。
不知他要做什么,少年紧张地向后缩了缩,却又硬着头皮僵住了,昂着头与那人对视。
安燃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唇角缓缓地勾起了一点弧度。他在他的面前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脸,干燥的掌心贴合在那稚嫩的皮肤上,温暖而安心。
“对不起。”
场面安静了一刹那,突然喧哗起来。
当面道歉,就说明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莫八觉皱起了眉毛,想要出声,却又停住了。
因为安燃轻轻叹了口气,温润的眼里是疲惫,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坚持说那个人是我,也许我过去做过伤害过你的事情,为此我向你道歉……但是,无论你遭遇过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你……”少年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那人的手捂住了。
安燃转向镜头,苦笑着,“不管事实怎样,我感谢八觉刚刚说的那句话……”他说着,忽地笑了起来,依然漂亮惑人,却带着一点点颓然,“同性恋不是罪恶,我安燃,更不是想当然的囚徒。”
那一天,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观众,甚至路边的电视机里,都映出了安燃那一抹疼痛的微笑。
好像冬日里的素描,精致而冷清,熙攘的行人也为之驻足。
那一期的《HRS》,成了娱乐圈里多年来被人津津乐道的访谈经典节目,全国有近一亿观众收看了那次节目,参与投票者也有一千多万,其中认为安燃有罪的人占其中的76%。
换句话说……安燃完了。
有人说过,一个人的荣耀并不在于他是否失败,而是失败之后的再度崛起,能够站起来不容易,然而,在经历被世界抛弃的悲伤后,将那记忆抹去才更加艰难。
无法想象该怎样对着世界再次绽开微笑,因为他们会永远对你冷眼相待。
在顺境中成长,肆意地享受着人们为自己堆砌出的地位,从来没有收到过半点委屈,却从骨子里没有自信。
明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才不断摆出高傲的姿态,生怕露出一点点可悲的样子。
因为得不到爱情,就故意做些过分的事;因为笨拙,连引人注意都做得那么惹人讨厌;因为羞耻,即便关心也显得那么高傲……但因此变得更加惹人厌烦。
很尴尬,很狼狈,从未有过的丢脸。
想要消失。
从电视台出来,没有人敢去看安燃的脸,那些策划了这件事情的人,还有那些无力帮助他的人。莫八觉始终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却连连伸手也碰触不到他的衣襟。
大量的记者等在电视台外,安燃直接下到停车场,沈城的车子正停在那里,车窗大开,他面色凝重地抽着香烟,地下烟蒂散落无数,车子里一团浓郁粘滞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