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他起身往外看,天已经完全黑了,而他还没有去找谢江风。
屋子里很黑,一股子烟味,浓烈、呛人,他弓着腰咳嗽,在这个漆黑的屋子里张望,想找到是谁在抽旱烟,只在斜对个的角落里看到一点猩红的火光。
见他醒了,屋角亮起了火光照亮整个房间,那块坐着一个老人,吴秋舫认识,他记性好,白天馄饨铺子那位。
老人手里拿着一支铜嘴烟杆,烟斗雕着繁复的走兽花纹,吴秋舫也是见多识广,可这个花纹他不认识,烟嘴是一块青色暖玉,有些微微发黄。
老人没说话,耷着眼,沉默吸着烟嘴,呼出白色烟雾,背依旧是挺得笔直,穿着也是整整齐齐,有种雅致的味道,可举动却是一股子兵赖子感。
他看不透这个人,可也知道是这人捡得他,只得说一声谢谢,掀了棉被要走。
“外面大雪封门了。”粗砾的声音响起。
吴秋舫赶紧趴到窗户往外看,可不是,大雪都有半米高了,门都推不开,他只睡了一觉,怎么就这种情况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揉着头问。
“夜半。”
吴秋舫只想叹气,谢江风那里他是去不上了,怕是将军府他今夜也回不去,肚子咕噜噜作响,他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
“饿了?”老人抬眼问。
他不好意思地恩了声。
本想着老人这样问会给他做饭,结果没想到人家说:“馄饨铺关了。”
吴秋舫听后有点呆愣,正常对话也不是这样啊,见他如此,老人笑了声。
这时门帘掀开,进来一个精神抖擞、矮个子的老太太,一头白发像雪一样,手里端着两碗炸酱面,香气扑鼻。
“又糊弄人呢?”她笑着望向老人,放下手中的碗,拍了一下老人的肩,“拿筷子去。”
老人笑笑没说什么,放下烟杆,听话的去了厨房。
老太太麻溜收起烟杆推开窗,又端进来酱牛肉、橘子、冻梨、两杯雨前茶。
吴秋舫一直在看着,看着老人家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从酱牛肉开始,他不禁感叹这是个条件不错的人家,再到自己做的冻梨,这是个勤劳的老人,直到那两杯雨前茶,他才提起精神,那是两杯雨前龙井,这是个不同常人的人家。
所以说底蕴最难模仿呢,照猫画虎的事多了,想标榜自己身家、想镶金,好比顾长安那个花厅,底蕴才是最难模仿,它体现在日常生活的小处中,是什么人家,能在塞北这寻常房屋中喝雨前龙井呢?
吴秋舫这下挺直了背,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老人拿着筷子进来,“过来吃吧,傻坐着干什么。”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站在老人身边忙活着,这时才抬起头看他,赞叹了一声:“好俊的少年。”
今天一天他就得了两遍夸,还都是夸相貌,他心里是有些开心,可面上不显露,怕让人觉得他轻浮,相对于相貌,他还是更喜欢别人夸他其他的东西。
可好话又不得罪人,他麻利下了炕穿上鞋来到桌前,回一声:“谢谢奶奶夸奖。”
这声音,如行走时腰间玉佩碰撞般干净动听,便又得了老人一声夸,“嚯,这般好听的声音。”
吴秋舫接过筷子,只得再次道了声谢,他闷头夹着面,真香。
对面的老人点了点酱牛肉,示意他别光吃面,“夹肉。”
“小伙子身体不行啊,怎地摔倒了呢?”老太太看着他一脸慈祥。
吴秋舫咽下口中的肉,他不是身体不行,是最近实在奔波,家里的事自己的事塞北的事,劳心劳力,特别是这几天,心里想要做个决断,更是费神,他本二十岁不到,却像过完了一生。
一直神经紧绷,一直喘不上气,一直提心吊胆,一直,难过。
只有今天从顾长安那里出来他才有些微微能喘得上气,而现在这顿饭,大概是这么多天他最轻松的一顿饭,仿佛回到了家,仿佛是老太君在等着他吃饭,仿佛他还是那个将来会一人之下的小少爷。
他赶紧低下了头,他心里跟自己说,别哭,千万别在这哭,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哭就太丢人了。
第74章
只见他抬起头,笑意漫上了脸,“奶奶,我身体好着呢,就是近日熬多了夜。”
他说着假话往嘴里送着面,对坐的老爷子不咸不淡地瞧了他一眼,“今你出不去,明天回吧,明早才有官兵清雪。”
估计顾长安明日也走不了,这送别的日子要晚几天,想到这里他心里放松了下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呜呜洋洋,快要迷住了眼睛。
老人给他拿了换洗的衣袍,从颜色和样式上看是年轻小伙子的衣服,很新,似乎一次也没有穿过,“我儿子的,你穿着,够大。”
他张嘴说这不好,哪有占人家新衣服的道理,拒绝的话刚说出口,那边老人道:“你穿着吧,他没机会穿。”
可是边塞子弟保家卫国没了性命?他该怎么安慰?喉咙